洪四海眨巴眨巴眯缝眼：“那哪个先生肯到这儿来教书？再说了，谁来当庙祝？”</p>

霍震烨拍拍洪四海的肩：“我看洪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p>

洪四海这辈子没学过别的，他又不会做买卖，当铺贩茶跑船全不会，戏班子又才刚立住脚跟，还没开始赚钱，一家人都在吃老本。</p>

他总不能顶着一门金传人的招牌出去给人算命，好歹在上海，他也是体面过的。</p>

“七门一门，互相帮衬，我请洪先生来当这庙祝。”这里土地人工都便宜，建房子花不了多少钱，洪四海一家和阿生整个戏班子，都不用挤在码头筒子楼里了。</p>

洪四海一把搓了搓圆肚子，怪不得师父当年说他是个一辈子能吃开口饭的人。</p>

要建房子开荒就要请工人，来的人越多，越知道这里租地便宜，虽然是荒地，但捡石头开荒给工钱，头两年还白给种子树苗，不要交租。</p>

来的人越来越多，霍震烨离开的时候，这块地上已经搭起了木板屋，洪四海还没当上庙祝，先当了村长。</p>

这一来一回，四个多月，他走时白准刚点过命香，回来的时候梧桐树的叶子都要掉光了。</p>

霍震烨安排好后路，才急忙赶回上海。</p>

船到上海天已经黑了，刚下码头，大雨倾盆而至，霍震烨吸着雨水气，四周一扫，这个天气，也别指望阿啾守在码头等音信了。</p>

码头又是人又是货，车挤着车，堵得水泄不通，霍震烨着急回家，顶着大雨从码头穿过小巷走出去。</p>

码头上还人声鼎沸，小巷子里却只有雨声，霍震烨走到半路，听见身后有黄包车的车铃作响。</p>

他扭头一看，果然有辆空车从巷子那头驶过来，他招手，车停在他面前。</p>

“去馀庆里。”</p>

黄包车夫浑身是水，脸冻得煞白，看了霍震烨一眼，请他上车。</p>

霍震烨刚坐上去，就觉得浑身发冷，但这个季节这个天气，冷也是正常的，他还对黄包车夫说：“麻烦你快些，我多给你加钱。”</p>

黄包车夫既没回头，也没谢客，拉着车飞快跑起来。</p>

车夫刚跑起来，霍震烨就觉得不对劲了。</p>

雨下得这么大，风又这么猛烈，车夫顶着大风雨拉车，速度却一点也不慢，甚至还越跑越快了。</p>

从车夫的身上，还传来一股江水水藻的土腥气，刚才被雨盖住，现在越来越浓了。</p>

从码头出来，有很多摊贩点灯，摆摊卖宵夜，四周不该一点灯火也没有。</p>

霍震烨站起来想跳车，脚却被紧紧禁锢，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脚踝不知何时被水藻缠得死死的。</p>

他大概明白了，这是遇上水鬼找替身了。</p>

霍震烨掏出打火机点火，水藻吸足了水，根本点不燃。</p>

车夫恍若未觉，闷头往前跑，那江水腥气，越来越浓了，车轮车棚，全爬满了水藻，像女人的长发一样垂下来。</p>

刚要缠上霍震烨的脖子，就被金光弹开。</p>

那些水藻仿佛有生命一般，不能缠脖子，那就往下延伸。</p>

霍震烨手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把纸伞，是他离开上海的时候，白准给他的。</p>

他深吸口气，一竹伞戳向车夫的头，车轱辘还在往前滚，但车夫的头被他给戳了个对穿。</p>

到这时霍震烨眼前才明亮起来，他已经被带到江边，只差一步，就要掉进黄浦江当水鬼替身了。</p>

水鬼借着下雨上岸，不肯放过机会，他还想把霍震烨卷到水里去。</p>

“找死！”禇芸一水袖抽飞了水鬼，把他两只手打起结来扔到水里，“看你还怎么爬上来！”</p>

霍震烨扭头一看，白准就在不远处，他坐在竹轮椅上，撑着另一把雨伞，目不转睛看着他。</p>

见他扭头，白准把脸一转，声音隔着雨声传过来：“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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