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都静默看着这一震撼奇景,久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陆云龙才说了一句:
“愿我大明,就如这轮明日一般,从这海底升腾而起,一扫阴霾。”
朱由检点点头,没有说话。
众人都心有所感,看着这日出壮景,沉默无语。
此时,在日光照耀之下,海上已经逐渐明亮。
柳敬亭忽然指着前方道;
“有船在放炮!”
众人放眼远望,果然看见远处隐隐有炮口火烟飘动。
这时身后传来沓沓的急促脚步声。
朱由检回头一看,却是周文郁。
周文郁在舱内一听到说有船放炮,便触动了敏感神经。
立刻跳下床,出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柳敬亭,两手抵在船沿栏杆上。
把身子探了出去,伸长脖子,瞪圆眼睛,向前方仔细看。
他看了片刻,眼睛又眯细,忽然点点头,捻了一下胡须:
“是东江的船!”
说着一侧身,胡子甩动,对着船头方向,向船长常鲲喊道:
“快,朝那边去!”
常鲲看了下朱由检,他从姜曰广那里得到的命令是一切听朱由检吩咐。
柳敬亭被推开,心中有气。
此时见周文郁公然发号施令,更是不忿,忍不住叫道:
“周游击,这船是你做主么?”
周文郁瞥了一眼柳敬亭,见其皮肤粗黑,满脸麻子瘢痕,面目丑陋,皱眉问道:
“你是何人,来质问本将?”
他见了柳敬亭形貌,便已生出轻鄙之意。
柳敬亭自然听出了周文郁话音中的厌恶,心中更恼。
说道:“我等是方公子的随从,听方公子号令。周游击来这船上,连个主从都分不清?”
他知道皇帝为掩盖身份,假扮方以智。
但即便如此,也是姜曰广的好友之子,比起周文郁这个游击来,还是尊贵一些。
周文郁斜睨了一眼朱由检,右手轻抚长髯,哼了一声道:
“方公子排场好大,这么多随从!吾还以为这些人同是姜抚台幕僚,倒是失敬。回去吾和家大学士说说,以后方公子的前程一定不可限量。想必方公子令尊也一定欢喜”
他这话里讥刺之意甚明,而且提到“家大学士”时,特别提高了语调,显然颇有以这层关系炫耀之意。
汪汝淳、陆云龙等人见周文郁如此托大,同情地摇了摇头,转过身,不再看他了。
柳敬亭却瞠目道:“周游击的话,俺怎么听不懂?什么假大靴子?”
周文郁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张岱在一旁,却已抢先笑道:
“柳麻子,你连这都不知道么?不是假大靴子,是家大学士。
“这周游击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周玉绳家的人,所以他把周大学士说家大学士,意思是他周家的大学士,明白了么?”
玉绳是周延儒的字。
柳敬亭顿时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倒是俺柳麻子有眼不识泰山了。我说是周游击这等趾高气扬,原来是阁老家养的……,俺柳麻子给周游击赔罪了。”
说着嘴巴一咧,笑嘻嘻给周文郁拱了拱手。
他说是赔罪,但神情上分明对周文郁仍旧是充满不屑。
说到家养的,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挤眉弄眼,似乎故意让人联想,他省略掉了“狗腿子”三个字。
周文郁见自己摆出了关系,对方不但没有惶恐,还是如此惫懒神情,心中也冒出怒火,脸色微红。
这时朱由检笑道:“大家都是姜抚台的随从,何必伤了和气。学生对紫髯将军早已久仰。既然紫髯将军说这船过去,那就过去吧。”
他知道周文郁一把紫髯飘胸,以此自得,喜欢别人以此称呼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船长常鲲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