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尘埃落定的那一夜,大雨滂沱,她身裹了玄色披风,登临城头,目送余家叔侄的马车消失在黑暗处。
日复一日,她既怕此生不相见,又怕再见时物是人非,更怕他多灾多难的人生再临危机。
重遇后方明白,世间事往往绕不过那个规律——怕什么,来什么。
···
“公主。”
齐子翱温厚的嗓音顺风飘来。
夏皙慌忙拭去泪意,回头冲他微微一笑。
最近半年,她遵照太子之意,容许驸马每隔三日留宿公主府;她本人会在朔望陪他回齐府探望二老,做不到恩爱缠绵,至少也算顾全他的颜面。
后来,齐继后逆案爆发,虽说齐家人没受太大牵连,但随着齐首辅退隐,其余族亲也陆续变卖产业,撤离京城。
驸马耻于见人,兼之挂着闲职,本没多少事可忙,索性常来探访。
夏皙怜他无辜受累,闲来与他品茶赏花,久而久之,相敬如宾,已不似先前抗拒他的作伴。
此刻,齐子翱鸦青锦袍如雾里孤松,外披玄色大氅,儒雅面容平静温和,难辨悲喜。
“公主要去寻他?”
夏皙一怔,水眸黯然:“我答应过哥哥,等余家案子平反,会安心和你度日。”
“心不在,哪能安呢?”齐子翱轻笑,呼出的白雾模糊了神情,“我探听过,余兄好像得罪了太子殿下。殿下向来外刚内柔,若不是极其严重之事,断不会如此待他。你若想去东府,便赶紧去吧!”
夏皙莫名想哭。
面前的他,是儿时玩伴中最低调内敛的小哥哥,她名义上的丈夫,似乎从来无需她多言,便可看透她所思所想。
“对不起,子翱哥哥。”
齐子翱缓步而近:“不必道歉,你我的婚事,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你无须顾虑太多。”
“可是……”夏皙左右为难。
“姑姑做了那样的事,迫使父亲致仕还乡,我哪来的脸在宗亲中混下去?只是,你贵为天家公主,和离一事不应由我提起。”
……和离?
夏皙瞳仁微扩,霎时无从分辨内心究竟是愧疚多些,抑或释然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