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里咕咕直叫,空磨的胃上下翻腾流着清水。发伯坚持一步步往大花山捱,只要回到家就能结束这艰难的行程。天色渐晚,离家还有些远,山里稀稀落落的灯接二连三亮起了,他再怎么着急但脚步实在快不起来。
晚上九点半钟,发伯终于爬进了山腰的院子。奶奶抱着冯雨瑶站在廊下等,冯雨沐站在旁边,祖孙们深深盼着发伯归来。
一见发伯的影子,冯雨沐飞步跑上去迎接。发伯脸上那种撑不下去的痛苦表情让奶奶心里好一阵疼,赶紧将冯雨瑶放在地上,大声对冯雨沐说:“你看着妹妹,我去帮爸爸卸背篓!”
五岁多的冯雨沐已经很懂事了,他明白此时要怎么做,伸手将地上的妹妹抱起,小声哄她说:“爸爸回来了耶,不要调皮哟!”
发伯慢慢走到廊下,转身依着板壁向下蹲,奶奶在一旁扶着箩筐。接近地面的时候,发伯再也坚持不住,咚一声重重瘫在地上。百多斤东西被瞬间卸下的感觉真好,这一刻他什么也不需要,只想坐在地上享受这种轻松。
就这样久久地坐在地上,肩膀还没从背系里脱出来。他不想动,静静地将头深深埋在胸前。奶奶、雨沐、雨瑶就一直站在旁边陪着他,谁也没有说话。连冯雨瑶也出奇地安静,四个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听着院角里虫儿的叫声。
汗水早已冰冷,奶奶转身走进火堂拿了毛巾递给发伯说:“把汗擦一下,不然会感冒的,病了可不得了!”
艰难地抬起头,挣扎着想从地上撑起却摇摇晃晃,脱虚的发伯要奶奶伸手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冯雨沐懂得爸爸这是太累了,像是生病的样子,他嘟着嘴,莫名的酸楚从心里涌起,泪水在眼角打着转却没流下来。他很想哭却不敢哭,似乎已经明白这样会更伤了爸爸的心。
从奶奶手里接过毛巾,发伯把头上的汗慢慢擦掉。动作慢是因为手臂太酸举不起来,奶奶也有些想哭,从发伯手里接过毛巾踮起脚帮儿子擦着脸上已经冷却的汗水。奶奶身子矮小,发伯尽力弯着腰不让母亲踮脚。
三四十年前,奶奶应该就是这样为发伯擦脸,谁会想过几十年后被生活累得苍老的母子俩,还有这样的机会。
冯雨瑶在一边咿呀叫嚷着,逐渐哭闹起来。奶奶知道她饿了,一家人都在等发伯回来吃晚饭。
“里面有火先去烤一下,不要着凉了生病!”,奶奶催促发伯说。
发伯说:“得把苗子取出来才行,不然的话明天早上就怄坏了,发热会烧死,栽不活。”
奶奶劝他道:“饭已经做好,先吃了再取。等会儿我来帮忙,这么一下子没事儿的。”
发伯想早点取出来,因为在路上已经怄了大半天。如果?子发烧坏掉,今天所做这一切都白费了,他坚持先将苗子取出来再去吃饭。
奶奶无奈只能帮忙取,一束束?子整齐地放在廊下,不出所料箩筐底部的?子真的已经开始发热。不过现在将它们散开放在地上,浇点水便不会有问题。
奶奶说:“明天就下田了,不用喷太多水。”
发伯要做到万无一失,他说:“多喷点儿好,又不费事。”
晚饭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终于开了,冯雨沐早已眯起双眼不时低头打瞌睡,雨瑶在奶奶怀里坐着等奶奶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