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兰好奇道:“刚才恬常在与常答应在时一直聒噪不停,小主儿与她们费了好些口舌,看个书都不得安宁。奴婢寻个由头将她们打发回去,小主儿倒是能安安心心的看书了。小主儿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呢。”
璟愿余光一瞥,将娉兰的目光尽收眼底,她徐徐道:“是太宗徐贤妃的拟小山篇,虽然文笔稚嫩,倒看着这文字又想到她那个人,便觉得饶有趣味。”
娉兰笑道:“据说这徐慧四岁能读诗,八岁能写文。是当时长安第一才女。因着这个,太宗格外喜爱。不过这徐慧也真是个性情中人,太宗死了,自己就拒绝服药,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真是可惜。”
璟愿嗔道:“你懂什么?徐慧对太宗爱意缱绻缠绵,与她而言,太宗既是相伴相知的夫君,亦是高山流水的知音。日日文书舞墨,赌书消茶的意浓。若换作是本宫,也不肯独活,却也不会像徐慧般只是拒绝服药消磨自己了,必然要早早随了太宗一同去的。”
娉兰的眉头瞬尔一弯,忙道:“小主儿如今新宠当道,可别说这样的糊涂话。再说皇上正当年轻,又对小主儿万般爱怜,必然会白头偕老的。”
璟愿的唇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我这一世便盼着嫁给心爱的男子,能与他过着抚琴谈书,执手相看到白头的日子。皇上待本宫倒极好,本宫心里知道的。”
“可不么?皇上惦记着小主儿爱珍藏古玩,特意在启祥宫添置了一个檀木雕花松竹柜,专供小主儿摆放物件儿。”她掰着指头一一道:“什么前明孝靖皇后的渔翁把桃形琥珀杯、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还有西晋的晋侯鸟尊,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儿,皇上却统统都只送往咱能启祥宫来供小主儿赏玩。”
璟愿颇为满意,娇柔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喜悦:“别总挂在嘴上说。好好的心意非要字字说明多没意思。非要彼此藏在心里,需细细品味却不言而喻才有意思。”
“是是是,小主儿说得对。小主儿觉得种梅树花树太俗,松柏翠竹太老气。所以院内左边的百年柿子树是皇上特意叫人移植在启祥宫的,还请了专门的花匠培护。那柿子树现在正是结果的时候,一个个柿子红彤彤亮晶晶的,真是一片万柿如意的好景象!”她顿了顿:“还有西边儿的纳凉楼亭,是东西六宫里唯一一个两层楼的亭子,皇上亲自题名睐风亭。专供小主儿夏日夜晚,摆着栀子花,坐在上头与皇上共看明月吹清风小憩。”
璟愿咳嗽两声,脸色却是白里透红:“也是皇上品味独到,才有这样好的心思。若是寻常老书斋似的或是纸醉金迷般的殿宇本宫才不愿意住的。”
娉兰说着便讪讪道:“只是便宜了瓜尔佳氏,封了旖妃还与小主儿您平起平坐。她那么猖狂,小主儿倒不能事事压她一头了。”
璟愿轻轻抒了一口气,有些不悦道:“人总是本性难移的。本宫既不怕她也不想多去理会她,只要她不太过了,由着她去。”
“可是奴婢觉得这次天象之说的事到底皇上还是袒护她,不顾前朝和太后,执意要让她出雨花阁住永寿宫。”
璟愿面庞上细腻如玉的肌肤在明烛摇曳之下格外清润生姿,她漫不经心道:“这就是最令人讨厌的地方,本宫也不知皇上怎么这么偏袒她。其实太后应也是允了皇上这么做的,不然皇上也不能这么抬举她。说来也是恬常在的法子不管用,本想着借此打压她一番磨了她的气焰,却不想弄巧成拙了。”
娉兰狡黠一笑:“所幸韩成还算听话,她宫里新拨去的人里头,有恬常在的眼睛,不怕她翻出天来。”
皇帝到永寿宫时,已然天布夜帐繁星盈盈,缕缕如阴灰织绘的云丝薄薄地笼在月上,投下一点点清冷的光,时有夜莺聒噪几声,唤醒属于这里的安谧。
用过晚膳,皇帝拉着舒和坐倒小玉台团着上,笑道:“永寿宫住着可还满意么?朕希望你离养心殿近点儿。”
舒和轻俏一笑:“皇上这般用心,臣妾住的很好。”她又问道:“一般宫室的梁柱上题的皆是写景写意联,可皇上题的两句清琴再鼓求凰弄,紫陌屡盘骄马鞚却是情诗,臣妾却不知道何意了。”
皇帝深沉道:“借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深深爱慕来表达朕对你的爱惜。”
舒和有些感叹:“可那诗的后两句,此欢只许梦相亲,每向梦中还说梦却说只是绮梦一场,怪伤感惋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