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不会忘记,阿姐日夜撕心裂肺的哭喊。
更不会忘记她那段绝望的归宿,
如今前世已去,
但于她心中,
那个孩子的死已成了一个症结。
这一世,她必须替阿姐守住那个孩子。
不能让阿姐再走上那样一条决绝之路。
眼见送到内宫门口,李绥在迦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然车刚行了几步,正当迦莫要转身回去时,车马却又悠悠停了下来,只见念奴笑着走过来道:“郡主说差点忘了,来时太尉夫人让郡主带了三郎君猎的火狐皮呈给殿下,郡主命奴婢请尚宫前去取了。”
迦莫一向是玲珑心,自当领悟李绥有话要叮嘱,因此低声命身后随行的宫娥等着,独自一人跟着上了马车。
“郡主。”
车帘落下那一刻,李绥未有多言,只眼神示意侍奉一旁的玉奴将火狐皮递到迦莫手中,随即道:“阿姐如今身子艰难,这些日子要请你们好生照顾了。”
闻言迦莫正欲欠身谦逊答话,手臂却被一双手牢牢握住,抬头间,只见李绥缓缓道:“我知尚宫伴在阿姐身边已久,阿姐对尚宫也从来不同于他人,今日我想诚然替阿姐,替阿姐腹中的孩子问一句——”
说到这里,李绥的眸光在烛火下莹莹如星,声音渐渐低沉而清晰:“在尚宫心中,你是阿姐的人,还是杨家的人。”
听到这句话,迦莫怔然地抬头,对上李绥平静无波却分明带着几分透彻的眸子,心下震动,忽然了悟眼前娘子的心意,当即收敛神色,端正地跪下,没有忐忑没有惶恐,只双手施礼于前,一向老成不喜形于色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定道:“奴婢得太尉夫人选入府中,指给皇后殿下作侍奉,自十岁便与殿下相伴,年纪比殿下还长上三岁,这十五年来奴婢早已将殿下视作奴婢的亲人,妹妹。”
说到这迦莫脸上满是诚挚与动容:“奴婢这话原是僭越,但殿下那样纯善温柔的人,待我们又何尝不是亲人一般。”
“无论旁人如何看,迦莫从始至终都是殿下的忠仆,如今殿下有孕,迦莫眼中,便只有殿下和小殿下,再无他人。”
说罢,迦莫伏身拜下去,以额触地斩钉截铁道:“日后迦莫若有违今日此语,必不得善终。”
看着眼前的女子,李绥是信任的,前世阿姐离去,迦莫跟随棺椁去了昭陵,待阿姐的棺椁安置,在众人都未曾反应下,迦莫毫不犹豫地触柱而亡。元成帝感念迦莫忠心,将她追封为忠义郡主,葬在昭陵不远处,成全了她一颗誓死追随的心。
“姐姐莫怪我——”
李绥亲自俯身托起迦莫的双臂,对视间,迦莫看到眼前的娘子难得浮现出只对杨皇后才有的柔软与温和。
“如今有一事,只尚宫能替阿姐、替我做了。”
说话间,李绥凑到迦莫耳畔渐渐郑重道:“太医令是保阿姐此胎祥和平安的重要之人,望姐姐你好生留意。”
迦莫闻声思索间,便感受到李绥渐渐后撤,随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落在马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