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他们一家四口在她心里排序,首位定是两个孩子,为了孩子们,他相信她会格外小心。</p>
但是,他动用所有资源满天下寻找那老道,几年了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那老道就像凭空消失了般。若那老道有同党暗中相助,他还能心安一些,可据他所知,那智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p>
楚云逸将于丹青拥紧了些,抬眼望窗外,白茫茫一片,分不出那是窗外一方庭院,还是天下整座江山。</p>
楚云逸称帝后,迅速组建了一支王军,王军只听皇帝号令,共有将士两万,个个精悍忠勇。同时,继续休养生息,力图彻底消除接连两次战乱对国内民生的影响。大永朝在他手中日益稳定繁盛。</p>
直到永隆元年六月初八,发展势头极强的大永帝国出现了千年不遇的奇观。那一日,烈烈骄阳下,北寒山竟突然飘起成年人巴掌大小的雪花!</p>
紧接着,北新府境内响起了“旷世奇冤”、“六月飞雪”之类的呼声,甚至出现大批民众围困官衙讨要说法,大永朝的稳定局面就此打破!</p>
当地官府也很是头疼,因为北寒山虽为高寒之地,每年秋冬春总是冰雪缠绵,但是自有记载以来却从未在酷暑六月飘过雪啊,束手无策之下,只得赶紧起折快马加急递送京城。</p>
消息传至帝京朝堂,已是七月初。</p>
满朝文武一番愤然怒斥之后,恭敬望龙椅上沉静如水的男人,“皇上?”</p>
并非他们偷懒不商议对策,而是他们确信,楚云逸一定早从风影门或者其他渠道知道了此事,看他如此镇定,显然事态尚在其掌控之中。</p>
楚云逸略一点头,淡声道,“六月酷暑竟会飞雪,或许这世上真有旷世奇冤。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国各级村镇县府认真听取民意,为百姓平冤沉雪,若遇不服官府裁判者,可告御状,朕定会为公正以待。”</p>
百官顿时全部皱起了眉头,颇不赞同的彼此交换着眼神。</p>
皇上此举落实了,对朝廷对百姓皆是利好无穷,但是告御状流程繁复,且耗费巨大,寻常百姓根本告不起,何况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听那些鸡毛蒜皮之事?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不但不能平息北新府暴乱,可能还会更加激发民怨,被老百姓扣上诸如“空话”、“假话”、“套话”的臭帽子。</p>
楚云逸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诸位爱卿有何想法,但说无妨。”</p>
朝臣静默少顷,沈轩站出来抱拳禀道,“皇上!微臣以为告御状这事难度不小。”</p>
其他人闻言,纷纷对着沈轩点头。</p>
听沈轩继续道,“皇上若是大开告御状之门,恐怕每日进宫告状的妙龄女子得排到城门外。如此,不仅不能为百姓平冤,还可能误了您的家国大事。”</p>
嗯?</p>
众臣脸上赞同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恍然与惊愕。</p>
这沈轩!</p>
莫不是脑子坏掉了?</p>
皇上既然下令可告御状,必定会有严密的把控程序,岂会像他说的那样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进宫面圣伸冤?</p>
况且,依皇上对皇后的宠纵势态,若真混入了其他心思的女子,恐怕不该担心她能否得了皇上的青眼分了他义妹的宠,而该先看看那样的女子能否安然出宫才是。</p>
楚云逸未置可否,双手搭上龙椅扶手,温温凉凉的瞅着他。</p>
安远侯扭头狠狠剐了沈轩一眼,连忙朝楚云逸行礼,“犬子在外游荡久了,言语无状,请皇上降罪!”</p>
楚云逸似笑非笑的摆摆手,“安远侯多虑,朕倒觉得定西侯思虑深远,言之有理。”顿了顿,看向沈轩,“定西侯见多识广,对女子最是了解,如此,京城的核验台便由你来主持,切不可让别有用心之人混入其中。”</p>
沈轩咧嘴一笑,颇有些奸计得逞之意,“是!微臣遵旨!”</p>
楚云逸多看了他两眼,“下朝后来御书房。”</p>
沈轩得令,下朝后兴冲冲的去了御书房。</p>
楚云逸示意他坐下后,直截了当的问,“说罢,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去城门外查验?”</p>
沈轩挠挠后脑勺,神色微赧,“皇上既然知道了,我就照实说了。两个月前,我听说六公主还活着,就在北境,我觉得她这么久没见她母妃,定是十分想念。而如今,您风姿更甚,地位更尊,定有更多的女子想借告御状之机往您跟前凑,全国应当会有很多女子入京,六公主兴许会趁乱偷偷回来看望李太妃,或许还会进宫看看您和娘娘。嗯,所以,我就想……嗯,您懂的。”</p>
楚云逸皱了皱眉峰,“你就想什么?”</p>
沈轩颇不自在的咳了几声,脸皮逐渐涨得通红,尔后腾地跪下,豁出去似的直刺刺地盯着楚云逸,“皇上!我不知道您当初为何突然一再地劝诫我与六公主不合适,但我知道,从一开始您就不想她嫁给墨景弘,定是您设计帮她金蝉脱壳藏在了北境!现在我未娶,她也未嫁,我还是想求娶她!我怕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只要她进京,我一定抓住她!”</p>
回想起来,楚祎分明心里也有他,只是那性子顺从得太过倔强,他再不强硬点,他和她就真是一点可能也没了。</p>
想此,沈轩又道,“微臣斗胆揣测圣意,您与五王爷关系好,又帮她脱离墨景弘的魔爪,定是望她好!我这人别的不敢说,人品如何,对楚祎是否真心,您该是心中有数!”说着,抬手指天发誓,“今日我沈轩向您保证,我娶了楚祎定好好好待她,绝不欺负她,更不会找其他女人来膈应她,也发誓从今往后好好做事给她个安定的家!若有违背,但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楚云逸目光沉沉的俯视着他,只觉他眼底迸射出来的坚定与决绝似曾相识。</p>
良久,楚云逸突然轻笑出声,“沈兄,倘若她永生都不可以楚祎之名立于世,你又当如何?”</p>
沈轩松了口气,眨眨瞪得酸涩的眼,朝楚云逸一抱拳,“微臣多谢皇上成全!”说完,抓抓脑门嘿嘿一笑,“皇上放心,我知道从她病故的消息传开那日起,这世上便不能再有六公主楚祎此人。反正名字就一代号,我觉得她在北境的名儿林伊就挺好!”</p>
楚云逸点点头,示意他平身,“沈兄行事素有分寸,朕自是放心。”</p>
沈轩连忙谢恩,起身蹿到龙案前,贼兮兮的小声问,“皇上您说,她要是继续口是心非,我能不能,能不能先……嗯哼?嗯哼?”</p>
楚云逸挑眉,对着他红透了的脸研究了半晌,摇头一笑,“你那样得到的不是尸体,就是躯体。”</p>
光亮渐渐自他眼底消散,沈轩长长的叹了口气。</p>
楚云逸为民大开伸冤通道的诏令很快传遍全国,收获赞誉无数,百姓对新君愈发崇敬,北新府内暴乱的民众也没了立场,没过几日便彻底终止了各种极端言行,声势浩大的北新府暴乱就此结束。</p>
一个月后,大永境内掀起了更为壮阔的民间行动——无数少女从全国各地奔赴帝京城,通关检查时,无一例外都是哭唧唧地声称自己身负奇冤,当地官府却不能为其平冤,不得已只好进京告御状,而几乎所有女子又都被当地城门负责初审冤情的核验台问得哑口无言,然后面红耳赤的溜进马车往家赶。一时间,各城各府车水马龙,喧闹异常。</p>
十月初二,午后,沈轩想把懒骨头似的歪在城门偏门核验台后,虚眼瞅着两名副手神色淡漠的盘问一位娇美小姐,待她又羞又恼的掩面跑开了,他猛地一脚踹上桌子腿儿,“娘的!”</p>
旁边副手见状,连忙对外竖起写有“休息”二字的牌子,对沈轩小声道,“侯爷息怒!整日见这些娘们儿哭哭啼啼是烦,要不,您回府歇着,卑职二人在此查验就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