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通过仙术将某些信息传递给他:“我将此酒的配方告诉你,这一壶酒能帮你维持三个月,酿酒的药材你要自己去找,是否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的手在小哑巴脖子上捏了捏:“你不会说话,我传给你一道秘术,可以助你发声,不过这秘术只有残本,我还没来得及将它补全,可能发出来的声音会断断续续的,如果你我有缘再次碰上,记得来找我讨要完本。”
零散的信息灌入小哑巴脑海,男人将他从地上扶起,看到他皮肤上的斑痕正在褪去,又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哑巴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他小哑巴。
小哑巴缓缓回过头,看向那座已经沉入地底的村落,只有村口一块牌匾还立着,证明这里曾经存在过。
玄境村。
这三个字隽秀内敛,是母亲的笔体,村里人都不识字,只有母亲会写。母亲教他认字,帮村里写下这块牌匾,村民们一凿一凿将这几个字刻出来,立在村口,当做村子的标志。
“玄境村……玄境吗,”男人低声道,“从今往后,你就叫‘玄境’吧,他们是你帮忙埋葬的,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你还活着,有你的地方,就有玄境村。”
小哑巴抬头看着他。
玄境。
从今往后,他的名字就叫玄境。
“我要走了,”男人松开手,“修炼的法子我已告知给你,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他说罢,拉住那小童的手,踩上御空法器离开了。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小哑巴最后听到那小童说:“师父的笛子吹得真难听,我决定了,我不学笛子了,我要学琴!”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师父我笛子会吹得难听?”
“难听,就是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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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的记忆穿过久远的时空,似是一道悠长的笛音,飘然而至。
“原来是你,”泠七弦凝视着面前的灰衣鬼修——不,魔修,看到那双略显眼熟的铅灰色眸子,以及眼角新生出的月牙状魔纹,“一别经年,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见。”
玄境垂下眼,并未吭声。
站在一旁的孔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道:“原来你俩认识?”
“一面之缘而已,”泠七弦盘膝而坐,一张七弦琴凭空出现在他膝头,“早年我随师父游历人间,偶见人间遭遇了一场千年难遇的大灾,鹅毛大雪数月不停,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孔雀好奇追问:“然后呢?”
“有一处名为‘玄境村’的地方,我师徒二人赶到时,那里已成为一片平地,所有的村民都在大灾中不幸罹难,有人好心让他们入土为安,而这个人,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也是村里唯一一个‘幸存者’。”
泠七弦缓缓说着,指尖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对玄境道:“当年那锁魂之术,是师父施加在你身上的,至于那种酒,是他一位修傀儡术的朋友独家研制出的秘方,因为私自泄露秘方,师父还被那位朋友用傀儡追着打了三个月,被迫答应未来一千年都给他免费谱曲,这才被朋友放过。”
“不知我是否有幸再见他一面,”玄境忽然开口,“不管怎么说,都算我救命恩人。”
“你恐怕见不到他,他常年外出云游,连我都找不到他在何处。”泠七弦指尖按在琴弦上,“那日我随师父离去之后,师父跟我说了他所看到的你的过往,你们整个村子的过往,当时我年纪尚小,不觉有什么,如今想来却倍感震撼。”
他说着,指尖拨出一连串流畅的琴音:“我答应为你谱曲,不收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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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笛声在魔界上空响起。
随着这笛声,寸草不生的岩石上竟生出了鲜嫩欲滴的草,开出了芬芳扑鼻的花,清脆的生机向四野蔓延,那些埋藏已久的记忆夹杂在笛声里,悠长地飘荡开去。
玄境村已不在了,被他亲手埋入地底,化为漫长岁月中零落的尘泥。
可玄境村又无处不在,所有人都栩栩如生地活在这笛声里,活在从泥土里生长出的嫩草中,活在鲜花飘散出的芳香里,活在“玄境”这个名字的抑扬顿挫中,每一次被呼唤,都将让那片死地萌生出鲜艳的生机。
有玄境的地方,就有玄境村。
灰衣的魔修吹奏着银色的短笛,一只羽毛华丽的孔雀绕着他转来转去,冲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开起了屏,他追着蝴蝶,蝴蝶朝笛声的源头飞来,色彩斑斓的尾翎便“刷”一下在吹笛之人面前展开。
玄境缓缓睁开眼,一抹斑斓的色彩落进他铅灰色的眼眸中,像是被色彩点亮的画卷。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泠七弦说过的话。
“我愿为你谱曲。”
“此曲名为——死地之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