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繁霜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p>

“我愿娶她，可她不愿嫁我了。”步寒英看着季繁霜，“她想要我做的事，我永远做不到，她要追求的东西，我也给不了……与其强求，不如成全其好。”</p>

季繁霜大笑，笑得泪如雨下。</p>

好半天，她抬起袖子拭去了眼泪，解下一个布袋抛了过去，道：“我问完了，这些凤血藤……赠与你。”</p>

步寒英接住了布袋，打开看了一眼就收好挂在马鞍上。</p>

“且慢走，我的话还没说完。”</p>

季繁霜的神情恢复了从容，她淡淡道：“不怕告诉你，飞星盟之所以走到今日地步，皆因我谋算连环，如今万事俱备，就算你杀了我，也无力回天。”</p>

步寒英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杀你。”</p>

这句话生疏冷淡，季繁霜却已经满足了，她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p>

“什么交易？”</p>

“我说过，这场局是我一手促成，哪怕是萧胜峰也不如我知情，只要我愿意，飞星虽败，九宫可存，你也不必担心寒山受到牵连。”季繁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九宫的身份虽然隐秘，连你们自己也不知全貌，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傅渊渟既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叛徒自当另有其人。”</p>

步寒英的神情霎时冰冷下来：“谁？”</p>

“我不知道，他们是两个人，直接找上了萧胜峰。”顿了下，季繁霜道，“不过，事情还有挽回余地，我已经设计杀死了其中一人，想要夺走他手里的九宫名单，可惜棋差一招，他将名单送走了，依我推算，当在掷金楼无误，听雨阁那边会派人前去接应，你们的动作要快。”</p>

步寒英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机密，怔了片刻，点头应下。</p>

他这一点头，季繁霜脸上就有了笑容：“你还信我？”</p>

“事已至此，你不必再骗我。”步寒英摇了摇头，“你要我付出的代价是什么？”</p>

“很简单……”</p>

她微微一笑，如同当年在北疆的模样，柔声道：“我要你认下晚晴谷一战，要你昭告天下让世人知道你重伤垂败，要你不日返回寒山，从今以后若非十大门派联合相邀，决不能踏足中原！”</p>

步寒英怔住了。</p>

“你走，白知微留下，我会让人照顾她，保她平安无忧，可你若是违约……我就不能保证了。”</p>

季繁霜定定地望着他，负在背后的手紧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里，鲜血从月牙印里渗出。</p>

“当年你愿娶我愿嫁，如今虽不成百年之好，却是心念未断，除非你我旧情两忘……”季繁霜一字一顿地道，“在我有生之年，你不可相好娶妻，不可成亲生子，哪怕你先我而死，坟碑上也不得刻写任何女人的名字，做得到吗？”</p>

步寒英看着她眼里的血色，缓缓道：“还有吗？”</p>

“你若做得到这些，那就没有了。”季繁霜捋了捋乱发，“君子一言九鼎，步大侠生平仁义无双，总不会对我食言吧？”</p>

步寒英道：“我答应你，绝无反悔。”</p>

季繁霜再度大笑，笑声如银铃，恰有夜风吹来，卷落了飞叶飘花，她与步寒英击掌为誓，三声过后，各自转身。</p>

她这才道：“步寒英，我早已嫁人，生了个肖似我的好女儿，你就在寒山孤老一生吧！”</p>

说罢，她屈指吹了一声长哨，一匹白马踏风而至，季繁霜再没回头看一眼，扬鞭策马，一骑绝尘。</p>

马蹄声声不绝于耳，两畔山水飞逝在后。</p>

季繁霜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见的那段故事，终于知道了沈菱没说出口的答案——</p>

年少气盛情难自禁，若遇到了太好的人，倾慕了满心满眼，从此再难看见旁人，倘若有情人终成眷属固然是好，若不能，这个人就只是命中过客，他惊艳你半生年华，又与你擦肩离分，是你的七情六欲，也是你的人生八苦。</p>

一旦错过，哪怕今后过尽千帆，你仍乘不上心心念念的那艘船，驶不去死生契阔的彼岸。</p>

沈菱遇到了傅天风，季繁霜遇到了步寒英。</p>

缘本是劫，误终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