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的咒骂越来越微弱,伴随着一声声细微的锐器刺入肉体的声响,很快便彻底没了声息。
清晨,少有人来的公园一角发生的这场不过数分钟的斗殴,甚至都没能引起任何一个人的围观,就如此静悄悄的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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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有十几分钟过去之后,满脸鲜血的雷蒙德摇晃着身体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他身后一大片被压倒的植被之上洒满了血迹,但是很奇怪的是,这里却并没有那个流浪汉的踪迹。
雷蒙德死命摇晃着自己眩晕的脑袋,推着手提箱,跌跌撞撞走向不远处公园里的饮水台。
终于碰触到饮水台冰冷的金属构造之时,雷蒙德也又一次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他猛地跪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挣扎着站起来,大口大口吞咽着饮水处喷涌而出的略有凉意的水流。
喝了满满一肚子水之后,雷蒙德胡乱撩起两把水清洗了一下满面的鲜血。又一次瘫软在饮水台之下。
他沾满了血和水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他那放大到了极致的瞳孔在猛烈跳动着,胸腔里的激烈碰撞像是嘈杂的鼓点。
可是雷蒙德的脑海之中却是一片平静,甚至是他从未曾体会到一种平静。
除开激烈搏斗之后,脱力形成的肌体的自然反应,雷蒙德似乎极为迅速地度过了亲手夺走一个生命的初体验。
他甚至在爬出灌木丛之前,就已经把那个流浪汉的尸体丢进了自己的手提箱里。
用一点大言不惭的话语来说,雷蒙德也算是见惯了生死。
孤儿院里一具具覆着白布的冰冷的小小躯体,早就教会了孤儿们什么是最终极的恐怖,什么是死亡的味道。失去呼吸,失去心跳之后的小小孤儿被低声嘟囔着晦气的护工从宿舍里抬走,然后就彻底从孩子们的视线中消失不见。这种事情在地狱一样的佩里奇孤儿院虽然不是常态,但绝对不是孤例。
更不用说雷蒙德曾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烈焰吞噬,他和艾米丽的距离不过两三英寸。
而谢菲尔德残破的街头巷尾,更是让自小便独自穿行的雷蒙德耳濡目染,见怪不怪。
哪怕在霍格沃茨,算上各位教授在内,恐怕都鲜少有人目睹过如此之多的死亡,和如此之多的逝去近距离接触。
雷蒙德不知为何,如此想到。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雷蒙德的第一次。
他虽然称得上平淡,但却还做不到真正的毫无波澜。更何况,手提箱的重量更是时刻在提醒他,这里面有一具成年人逐渐冰冷的尸骸。
这种被施了魔法拓展内部空间的箱包,还是会真实的把其中的载重体现出来的。
脑海中一边回忆着自己能够记得的麻瓜警察们惯用的刑侦手法。指纹、验血、目击证人和口供,以及现在开始渐渐在重要场合布置的监控探头,雷蒙德一边吃力的推着沉重的手提箱向着远处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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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还算幸运,公园紧邻着河道。
沿着河道向上游走去,在偏僻处,他找到了一大片罕有人迹的滩涂。
费尽一身气力,雷蒙德总算是把手提箱里流浪汉的尸体给拖拽了出来,并勉强拖到河边。
雷蒙德用略显浑浊的河水清洗干净双手的血迹,脱掉了可能沾满了自己指纹以及血迹的流浪汉的外衣,捡起一堆滩涂上的碎石塞进流浪汉的衣服和裤子里,然后用力把他翻进了河水之中。
看着流速缓慢的河水吐出几个泡泡之后就彻底吞噬了流浪汉的身形,雷蒙德呆坐在一块较大的岩石上,一时间望着河水出神。
过了好久,他突然想起似乎有一阵没有听到王子的叫声了。
雷蒙德赶忙伸手探进上衣的口袋,摸到的却是一具早已不会动弹的蟾蜍的身体。
阖上双眸,扬起脑袋,大颗大颗的泪水奔涌而出。
雷蒙德大张着嘴巴,发出一阵无声的呐喊。
又过了好一阵子,雷蒙德才勉强站起身,在身后的树丛之下替王子挖了一个小巧的墓穴,亲手把这只陪伴了自己差几天不到一年的聪慧的蟾蜍埋入了河边湿润的泥土之中。用岸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垒成了一个精致的茔丘。
雷蒙德站在树下的坟墓前,替王子和过去的自己送别了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