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谁? 早就忘了。 从记事起,血七就一直呆在暗影楼。唯一知道的,就是完成任务,才不至于被饿死。 八岁那年。 跟着大部队。 她手上第一次沾了血。 站在血泊中,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背脊直挺,眼神冷硬。 看上去很酷对吗? 但没人知道。 她那种情况下心里到底有多害怕。 更可怕的是,她不能,也不敢让别人知道。 她必须表现出同龄孩子所没有的坚韧。 要不然,她的下场就会如同地上那具尸体一样,逐渐变凉。 十二岁。 她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任务。 她拼尽全力,将这一战完成地非常出色,也让成功引起了上边人的注意。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才有了名字。 血七。 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意思。 只是楼中随意一个编号。 刚好排到血字辈。 而她恰巧是第七个。 十四岁。 血七成了暗影楼骨干之一。 没有表扬,也没有庆祝。 原先那个上级做错事被杀掉后,她就自然而然占了那个位置。 成了楼中发光一时的血七堂主。 十五岁。 血七灭了一府人,却唯独对那个孩子下不去手。 她无法忘记那孩子扯着她的衣袖,睁着大眼睛问:“姐姐,爹娘怎么都喊不醒?” 血七:“你爹娘在睡觉,你去隔壁爷爷家先住一段时间,他们就醒了。” 可那孩子最后还是被暗影楼的人给抓住。 这下不光是那孩子。 血七也难逃其咎。 在这种没地方,翻脸也不过是一瞬间。 那些平日里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转眼对血七刀剑相向。 伤感? 只是有一点失望罢。 最后看了眼已经毫无声息的孩子,血七砍伤几个人逃了出去。 血七自幼便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逃出来后,四处寻找翻身的机会,企图取缔暗影楼。 甚至…… 一统江湖。 再后来。 血七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别扭的人。 那人嘴里似乎没说过什么好话,也没干过什么好事。 任性妄为,脾气暴躁,还总嫌弃别人碍手碍脚。 但因为一命之恩。 血七开始跟着她。 也是从那天开始,血七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江听南。 这仿佛无数烟雨小巷中走出来的名字。 谁晓得会是这么个人? 其实血七刚开始并不喜欢江听南,甚至有些讨厌她的任性妄为。 但后来。 血七渐渐发现,这个人似乎跟刚开始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江听南。 这个气势三米八的堂堂邪教教主。 居然私下怂恿侍女给她买糖葫芦,被当场抓包之后拒不承认!! 扭头就假装自己练功走火入魔,来逃避扎针。 被医绮批评后。 怀着满腹怒火跟隔壁旺财吵了一天架…… 把人家狗都气得绝食了。 有时候。 真的比孩子还像孩子。 但有时候,她又很可靠。 比如打架这种事。 她总会带着一脸嫌弃让下属先冲,等发现大家都打不过的时候,丢下一句废物,然后兴奋地冲到最前面…… 根据血七以往的经验。 那次战斗本该死伤惨重。 可因为江听南的存在,教中甚至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血七第一次察觉到。 江听南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周围的人。 但这种方式。 显然不怎么得大家的喜欢。 因为迄今为止,已经不止一个教众怂恿她篡位。 血七不想吗? 不。 她想。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血七最想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名字名扬天下,但篡位…… 想到糖葫芦。 血七黑着脸把教众都赶了出去。 这件事最后兜兜转转,不知怎么还是传到了江听南耳朵里。 这要是换在暗影楼。 早就凉透了。 血七生怕会被误会。 但江听南不说,她也不好主动开口。 一直等到江听南毒发,临走前递过来的东西,血七努力维持的表情终于崩裂。 这是一块令牌。 纯金打造。 周围还镶满了宝石。 中间没有刻字,只刻画了一条很肥的蛇。 这令牌代表的是邪教教主的位置。 她就这样把位置给了她。 也没有遗言。 估计是懒得说。 血七拿着那块令牌,把自己关了几天。 再次出来时,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时间匆匆过去。 江湖上做梦都没想到,最后被邪教给一统了。 而且瞧那仗势。 似乎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世界上的人寿命普遍不长。 顶破天也就五十多左右嗝屁的样子。 转眼四十年过去。 血七白花着头发躺在床上,屋子外边跪了一地的教众。 他们都在等她宣布传位的结果。 是啊。 传位。 眨眼也该到她退位的年纪了。 血七看着屋顶。 原本苍白的脸上忽然生起一抹红光,整个人的状态瞬间好了不少。 血七翻身下床,按下一个隐蔽的开关。 立马出来一条暗道。 等血七走下去后。 暗道的入口也自动封闭了起来。 顺着这条暗道不知道走了多久。 才终于抵达一扇暗门。 暗门中只有一尊纯金的棺材,还镶着无数宝石,看上去就很值钱,周围也堆了一大堆财宝。 一部分是允枫留下的。 一部分是血七之后收罗而来。 “教主。”血七听到自己苍老沙哑的声音,“教中一切安好,就是您的羊都死完了。” 那群羊估计是受不了这边的环境。 哪怕细心照料着。 也没有活多长时间。 连羊崽都没来得及产下,凉的透透的。 血七叹了口气,轻轻靠在金棺旁边,又说了不少体己话。 说着说着。 血色逐渐从脸上褪去。 血七感觉忽然连呼吸都有些费力,眼睛也逐渐看不清楚东西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 恍惚中。 她似乎看见了自己。 她看见自己在黑暗里不停奔跑。 四周有无数鲜红色的手朝她抓来。 她拼命躲避。 可那些手就像是甩不掉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她被逼地无路可走。 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就在这时。 她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道极为阴冷的女声。 “不滚出来等我请你?” 这声音恐怕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吓人的。 但就好像一道光。 瞬间驱散了她身边所有的黑暗。 比什么都管用。 血七原本紧绷的手忽然放松下来,毫无生气垂在地上,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一抹笑。 她从来不悔。 如有来世。 她依旧愿意为她征战这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