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忽然看到，她的嘴唇是紫色的淡淡的，我就站起来跟你说：“你等会。”拿了车钥匙就出了店门，我记得车上有我扔的一件棉袄，打开车门，果然在。我拎着棉袄走回吧台，一手推开吧台的侧门，一手把棉袄递给他，她不明白什么意思，接了过去问：“挂这里么？”“挂哪儿挂？穿上，我的，平时穿不上，吧台冷，给你了。”她看看衣服又看看我，把那件棉袄披在了身上，她吸吸鼻子：“烟味儿，很好闻的呢。好沉啊你的衣服。”是很沉，那一阵特别迷军品，我那件其实是一件加厚的绿色夹克，厚到我觉得可以防弹。里面加的棉花不是松散的，是压得非常实的棉花。

她披上衣服，站了起来，那夹克大到快过膝盖了，忽然我想起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玛蒂尔达，发型，样貌，包括脸上那一副所谓的劲儿，真的很像。

我叫来店长，也没客套：“你给她预支一个月工资，有多少？”“两千七百五”店长说：“她刚来三天，就预支？”店长盯着那女孩，女孩低着头，好像犯了。“你特么看她干什么？我说的！人家手里就几百块钱，还等你半个月开支？我是得再说一遍么？！”“没没没，我这就让财务给她打，让她签个预支工资的单子？”“你去跟他签吧，把我电话记了，有事直接给我打。”我走出吧台，用一根手指指着那店长，点了几下。店长的脸色很难看。

女孩披着我的衣服，跟着去签预支单，刚走两步回头跟我说：“季哥，我叫X研菲，我电话给你发短信过去了撒。”然后头也不回，一路小跑地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立在了当地，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八点多，我一个人拿了半盒烟，往老杜白天说的店走了过去，街上人挺多，先看到一大片地摊，吵吵闹闹的，挺有生活气息的，我想到，我都很久没有进入到出了店里客人的群体里了。有情侣在吵架，有人大声地砍价，更多的则是各色的叫卖。我买了根烤肠，径直走进那家对手的店。

那店里人出奇的多，门口大招牌写着一元五币，好家伙，这是根本不计成本，纯拉人不挣钱的意思了。再往里走，他家的设备也好新，打鱼机，推币机都是最新款的，周围围着很多人，座位上的喊着，围观的更激动地喊着。转过弯，发现他家所有上分的设备就堂而皇之的放在大厅里，那边的喊叫声更大。我去吧台买了五十块钱币，走到一台刚空下来的打鱼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按键，也没任何服务员看我，更没人理我。

待了半个小时手里的币也没了，这家的难度看来也是调到了底，我溜达到前台，买了瓶饮料，一边喝一边看着上分机器那边，那边异常火爆，看来是放水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水流没流到外面。

我出了这家店，找了个脏摊坐下要了些炸货，给老杜打电话：“XX炸串，过来吃着聊。”没五分钟，老杜过来了，胡乱地往嘴里塞着吃食：“咋样？”“XX人，基本所有人都XX口音”“有办法么？”我回头又要了些串，回头说：“有招儿，骚点，咱们得抗点损失。”“你说说。”老杜停下了进食，定定地看着我。我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两口：“找些XX口音的人，把咱们店砸了，让他们手头有点分寸就可以，设备的屏幕别砸，芯片没事，里面呢，随便砸也坏不了。”“来瓶啤酒。”老杜眼睛都亮了：“这招儿可以，你丫是真损啊哈哈。”“结账吧，我回店里看看。”我刚起来，老杜在后面嘟囔：“你丫悠着，家里有媳妇呢还。”“我他妈下次回家就离了，让你丫嘴欠！”“好，欢迎加入离婚大军。”

走到店里，看到研菲不在，我就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个信息：嘛呢？很快她就回了：没事，刚吃完饭，想出去逛逛，买双厚点的鞋。我回：你来店里找我，我没事干，我跟你去吧？她回：嗯，好的呢。

这城市还有这种市场，我也是第一次见，很多的地摊，好多卖旧衣服的。那些衣服看着都又旧又脏，还有很多旧鞋，东一只，西一双地扔在地上。更有的摊，连块布都不铺，好像地上那堆东西不是要卖，而是要烧。我问她：“这儿买？不至于吧？”她往前使劲看看看，冲我摇摇头。

于是我俩开车去了一条晚上开业的商业街，就那么逛着，她最后看上双UGG的棉靴，打完折价格还算合适，交钱就让服务员装了起来，我习惯性地接过装鞋的袋子，我俩就顺着这条商业街往出走。忽然，下雨了，不算大，但很密集，我俩也只能站在一家商铺的房檐下等雨停。我问她：“冷不冷？”她回：“你结婚了撒，季哥？”我点点头，我知道她在看我。她叹了口气，好像特别遗憾似的。我没说什么，看着飘落的雨滴，北方的雨，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