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当家园不再是家园【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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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子,我父母真的是死于邪魂师之手吗?”当死寂与嗡鸣缓缓流入房间,将玄子淹没到已经无法再忍受窒息,鼓起气势拿出鸡腿想打破死寂时,言少哲终于开口了。一天一夜以来的首次开口,声音沙哑却又平静。没有怒吼出【都在骗我】之类下意识不愿意相信的宣言,也没有坦然接受之后【你以后怎么看我】的询问,反倒是问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没有苦笑,没有歇斯底里。玄子瞳孔中倒映出一张平静到死寂的面孔。他抬起了手,却又停在了茶几中线的半空中;张了张嘴,但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心里模拟无数遍的宽慰之语,准备了许久的大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一如往常,都在这诡异的一问之下,成了界不到的彼岸。他们之间仿佛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仔细想想,已经过了近百年的时间,他们的相貌在我脑海里都已经模糊了。”言少哲明显也并不在乎玄子是否回答,“他们真的是死于邪魂师之手吗?”玄子只能将悬于半空的手缩了回来,愣愣的看着掌心以及指尖上已经发黑的油垢。一位超级斗罗,可以不在乎形象也不在乎个人卫生,但总不至于在吃食上恶心自己,平日里他很注意手部清洁。可现在他没在乎,他也坐了一天一夜。他回到不了言少哲的问题。他并非穆恩的弟子,乃是师侄,与言少哲也算是师兄弟,两人合作了近百年的时光,但他同样也记不住自己父母的相貌了,就更别说言少哲的父母了;他在史莱克一般是负责不怎么好见光的事儿,这些事有的不需要借口,可以靠史莱克以及超级斗罗的威势直接压下去,而有的需要一个说法了。说法一般会冠以邪魂师的名义。无他,太好用了,邪魂师也不会站出来反驳什么。丧生与邪魂师之手、邪魂师的阴谋、不小心巧遇了邪魂师……谁能肯定在他接手史莱克的阴暗面之前,邪魂师就不是借口呢?油垢真的很黑。所以他真的回答不了。“隐约记得,我在武魂觉醒前似乎问过自己的父母,家里是什么武魂?我又可能是什么武魂?我也曾经好奇过自己强大的武魂以及魂师天赋到底起源于哪一代人,言姓是否有个强大的先祖?”言少哲手上燃起了火光,与他武魂明凤一模一样的凤凰之炎。“我甚至怀疑我身体里是否也流淌着马家的血,所以我将父母因武魂缺陷再无法寸进的小桃作为弟子,将其完全当成女儿看待,并一直试图解决她的武魂缺陷。”一切古老与强大皆有源头,这片大地上从来不会有没有缘由的强大,任何一位强者的血脉往源头追溯,都可能是一位曾经名传大陆的强者,或者是早已传承数千年的古老家族。真正的第一代魂师在这个年代太少太少,几率也太小太小——像狼宝儿那般的第一代魂师,本身就属于低概率事件。商人之女在魂师们之中处于鄙视链底端,可在其他群体之中呢?请动一位城主帮忙觉醒武魂,又帮忙猎魂,仅仅是钱就能解决的事吗?谁又能肯定在付出一生积攒之后,就一定能换到想要的结果呢?能在这以苦难为食的大地上付出安稳优渥的生活,去相信女儿一定有光明的未来,又有几个父母能做到这般豪赌呢?霍家兄妹?圣灵教从来是以手段诡异为名,天知道怎么回事。“很丢脸很难以言说的想法,但同样是凤凰,怎么能不让我多想。”言少哲脸上依旧是一片死寂。他曾经也可能属于低概率事件,但也只是可能。“现在有个强大到站在大陆巅峰的先辈,我反倒是不敢认了。”他又低头看向了那抹血迹。原来他也属于圣灵教。出身圣灵教的人,究竟要付出几代人,才能将原罪洗清呢?他不知道。他曾经这么在心里感叹过那个圣灵教出身,又由穆恩带到史莱克的银发少年。但他也不知道答案。“去问问穆老吧。”当凄静再一次降临不大的房间时,玄子的声音终于穿透障壁,来到了言少哲的耳边。同样的沙哑与平静,平静到玄子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言少哲却已经起身了,像个没有重量的幽灵,飘向了房门之外。“你还会回史莱克吗?”忽然,鬼使神差般
的玄子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已经走到房门处的言少哲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一抹久违的笑容。“会的,那毕竟是我从小长大的家。”……穆恩还是躺在他那张摇摇晃晃的老摇椅上,可惜这里没有夕阳,也没有少年,所以他拿起了一沓厚度不到一厘米,却能遮住他整个腹部的纸张正在看着。按照酒店工作人员的说法,这叫报纸,每一间房间的客人每七天更新一次。一种即时的信息载体,日月皇家印刷出来的,主要受众是军队以及走南闯北的商人,还有魂师。穆恩挺喜欢这种阅读物。那个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吹牛的臭小子曾经说过,老人就该靠在躺椅上,膝盖上躺只肥肥的老猫或者脚边趴着只大黄狗,手边有个能随时拿起的茶杯,最好是那种茶垢厚到冲清水都带有茶味的茶杯,然后在捧着一沓报纸在夕阳下一边给孩子吹嘘过往,一边看报。完美的老年生活。猫和狗穆恩没办法,他的武魂无论再怎么光明也是条龙,小动物在他身边待不久;茶垢很厚的茶杯也没办法,早年没这个准备;但报纸他终于见到了。只可惜夕阳已经下山了,孩子也老了。报纸第一页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十几天前的斗魂大赛,边角料则是一些斗罗三国参赛选手以及观众们在明斗城的丑行。再往下翻,则是某某军团的招兵告示:要求识字,十五岁到三十岁,有一定的打斗经验和手工经验;还有一些某某地区某某家小子又出现了一个魂师天赋不错的小孩,皇家颁发了某某称号给予其家庭……“这名为报纸之物,真的很不错啊。”穆恩放下了报纸,“要是史莱克以后也能办这么一个‘史莱克专报’就好了。”刚刚进入房间的言少哲张了张嘴,肚子里的一堆类似于“我父母到底是不是丧生于邪魂师之手”“那个邪魂师极限是不是当初的叶夕水”之类的问题,到嘴边却变成了:“师傅,史莱克大概办不成报纸。”“哦,说说原因?”穆恩并不意外言少哲的到来,反倒是颇有兴致的询问道。“尽管学生这几天并没有太过在意此物,但也能看出,报纸明显就是面对广罗大众的阅读之物,它的主要目的是讲清日月朝堂的行政规划,以及大陆各种杂文趣事。“而如果我们办了,首先我们没有日月帝国遍布全国的邸报系统,传递就是个问题,它最多只能在史莱克城流行;其次斗罗三国没有日月那么高的识字率,受众不多;最后,虽然其他三国一向尊崇史莱克,但这种可能影响权力之事……”言少哲甚至下意识的如同以往一般,解释起了原因。“所以说只能是以后啊。”——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以后。心里感叹了一声,穆恩将视线移向了已经走到身侧,微微弯腰的言少哲。“还在想昨晚的事儿?”穆恩声音里的苍老一如既往,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慈祥。言少哲停住了话头,依旧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仿佛真的忘了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老头子我以前动不动就跟你们吹嘘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想必你大概猜得到昨晚的老妪是谁。”穆恩重新拿起了报纸,心不在焉的挑起了话头。他似乎并不在意昨晚之事,只觉得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是,大致猜到了。”言少哲好像只会点头了,但他的声音却不再死寂,反而带上了一丝瓮声瓮气的感觉。“你们有没有好奇过,老头子我说过龙逍遥的武魂,说过我的武魂,甚至有些旅行途中遇到的小角色也会说一下,就是没说过叶夕水的武魂吗?”他真的和很多人吹嘘过早年经历,不止千劫。当然,也和讲给千劫听的一样,有些许失真。只是这点失真无关紧要,他不在乎,另外两个主角也不在乎。毕竟再失真再沉重,和现在一对比都美好得像是吟游诗人通过手中竖琴所谱写的长歌。“我们私下讨论过,也曾找当年的老人询问过。当然,不是为了武魂,只是为了更具体的了解一下师傅当年的传奇经历。”言少哲继续瓮声瓮气的回应着。可没有答案,讨论的结果是那应该是个邪武魂,询问的结果则同样是一个强大的邪武魂。“她昨晚使用的武魂怎么来的老头子我不清楚,当年她一直使用的武魂叫光明凤凰。你的明凤武魂,就是光明凤凰少了两个字,为了避免一些同时代的老人通过武魂名字想到什么。“毕竟当年我们三人的组合名声也不小,武魂形象不一定人人都见过,但名字肯定有
很多人听过。”“我以为师傅你会给我不一样的答案。”言少哲脸上只余早该就有的怅然,不仅仅是穆恩话里证实叶夕水所言非虚的潜意思,还有一句不知道该不该有的感慨:明明那些同时代的老人知道光明凤凰,时光荏苒之下却成了强大的邪武魂。原来时光真的会抹平一切真相,邪魂师也只能是邪魂师。“我说你不是,你就会当真吗?别人就会当是一个邪魂师的疯言疯语吗?”穆恩反问,“无论你认与不认,真相就摆在那儿,而别人并不在乎是否是真相。”言少哲没有说话,又看向了手上的血迹,真正的证据往往并不能说话。至于其他人……让良家沦陷,令尘女涤浊。其实不止可以用来说一个男性,也可以用来说人性。——坏人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好事,他们欢呼;好人的影子下出现了一丝污浊,他们照样欢呼。更何况魂师们其实都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我一直以来和你们讲得结局是三个人阴差阳错之间渐行渐远,现在你也快长大了,该告诉你真正的结局了:我以新婚丈夫的身份,坐视了不忍言之事发生,将一个挚友推入火坑;新婚妻子则达成了她自己的目的,既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也完成了任务。“真正被改变了人生,走入黑暗的,只是那个属性黑暗心却光明,带着祝福来的傻子而已,一个晚上付出了一辈子。“他太老实了,也太君子了。”穆恩皱纹密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怅然,“一年后,当叶夕水传信给我去某个村庄带一个孩子时,我接过来了,毕竟我们算是共谋。”“原来在您眼里,我还没长大吗?”言少哲并不关心结局,毕竟都已经是事实了,他反而将注意力放到了一个不相关的点上。“千劫曾经和老夫说过一句老夫觉得很有道理的话——决定一个人是否长大,不是年龄以及修为,而是是否有承担责任的觉悟。”穆恩放下报纸,站起了身。“不懂。”言少哲思考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承担责任,他一直有这个觉悟,他甚至死亡都不怕。“你真的知道你要干什么吗?”穆恩伸出手,想拍拍言少哲的肩膀,却因为腰过于弯的原因,只能又收回去。言少哲俯下身,以便穆恩能够方便些,他知道穆恩是想拍拍他的肩,却满脸茫然。“立即退出史莱克?”他这么问道。穆恩没有拍肩,只是坐了回去。“我这就去宣布退出史莱克,以保全史莱克和您的名誉,然后去诛杀一切对史莱克不利的人。”言少哲仿佛确定了什么,越说眼神越亮。“不用。”穆恩这回没有拿起报纸了,闭上双眼在躺椅上来回摇动,“你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个小子是吧?真的不用,他还没退出史莱克,还是我们的学生,哪有老师杀学生的道理。”言少哲又茫然了。“至于名誉,老头子我从来没有什么名誉,有多少人暗骂过一声伪君子老头子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来维护。“你回去吧。”“师傅,可接下来……”惊慌之色爬上了言少哲的脸庞,现在回去,那一开始斗魂大赛定好的各种计划,比如本体宗之类的怎么办?“别谈什么计划了,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穆恩脸上倒尽是淡然,“就你现在这状态,又能帮到老夫什么呢?“老夫大概猜得到,如果现在出现敌人,你想的是第一时间冲上去自爆以全名誉是吧?“这样的你,是拖老夫后腿呢还是帮老夫?”言少哲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一把年纪都快死了,还要看一手带大的孩子先死吗?你就别折腾老头子我了。”穆恩继续说着,也不在乎言少哲怎么想,“玄子他们也一并回去,留着只是拖老夫后腿。”“可……”“别可了,打不了老夫还跑不了吗?还有,学生们除了留下那小子的四人小团队、王冬儿、宁天、松子参赛之外,其他的一并带回去。“没人会对敢对这七个人动手的。”无数反驳的话语似要喷涌而出,到了言少哲的嘴边,却只是化作了一句:“是。”穆恩不再说什么,继续摇晃着躺椅似乎睡了过去。“师傅,我的爷爷是?”看着摇摇晃晃像是想象中父亲一般的身影,言少哲终于想起了该问什么。他有父母,虽然记不清长相了,所以叶夕水肯定不是他母亲之类的,按照年龄推
算,应该是奶奶。“龙逍遥。”苍老的声音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虽然龙逍遥并不知道有个儿子,有你这么个孙子。”言少哲点了点头,将剩下的疑问连同那没来由的失望憋了回去,走向了房门。“你真的知道你要干什么吗?”苍老的声音却再度问出了这个重复的问题。“弟子知道。”言少哲转身微微低头,“应该先回去安顿好史莱克,以面对接下来的风波,而不是为了一己名誉置大局而不顾。”“不,你不知道。”苍老的声音却否定了他的答案。“你该找机会去见见自己的爷爷了。”随即又给出了答案,“而且你以为的家园也未必是家园。”茫然再一次爬上了言少哲的面孔。“你该有个自己的儿子啦,也该有个自己的家啦,这才是真正的长大。”……“你有没有想过,当家园不再是家园,你有没有听见孩子们的悲鸣?你有没有感受到城市正在分崩离析?你有没有注意到阴谋得逞者在狞笑……”砰!笑红尘终于受不了这个在大厅内来回走动,用咏叹的腔调吟诵不知名台词的妹妹,一书抽在了她脑门上,“你玩够了没有?!”梦红尘若无其事的接过了书,郑重其事的看着笑红尘,“我一直觉得这段描述很符合现实。”“那你也没必要从昨天嚎到现在啊!”笑红尘额头青筋挑了挑,“我在工作室里待了十几天,一出来你就嚎成这样,嗓子不干吗?!”有一说一,确实挺符合现实的,符合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现实,但再激动人心的言语持续不断地说上个几十遍、几百遍之后,也就只会感到烦。“喔,不干。”梦红尘娇俏的小脸上严肃表情眨眼之间替换成了笑眯眯的情绪,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扔到了嘴里,“笑,要吃吗?润喉糖。”同时还掏出一颗递给了笑红尘。“你哪儿来的?”笑红尘狐疑的接过了糖果。随身带糖这个习惯让他想起了某个在史莱克内混得风生水起,还同时在斗魂大赛上获得了诺大名声的人,但梦红尘是没这个习惯的。或者说,她的习惯是身边有个人带糖果。笑红尘将糖果放在灯光下仰头看了看,而且,润喉糖?在日月境内没听过这种糖的名字,应该是某人搞出来的新品种。“十几天前去过酒店一趟,出来时才发现兜里揣了一包糖。”梦红尘吐了吐舌头,红红的舌尖上正躺着一颗青绿色的糖果。“有没有人注意到?”笑红尘倒也不意外,不偷偷跑去见一面才是有鬼了。“安啦,我有请爷爷帮忙遮掩气息的。”笑红尘由衷的松了口气,有老人家跟着就放心多了。“不是,你这态度怎么回事?”梦红尘看着笑红尘的表情,顿时不乐意了,“我像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吗?”“我倒不是怕你与他接触被人看出什么来,大赛前选手们私下接触放狠话多正常。”笑红尘剥开糖衣,将青绿色的糖果扔到了嘴里,“我是怕你们几年不见,又恰好是在酒店,一不小心就搞出人命来。“有爷爷跟着,至少不用担心你们没轻没重。”“对喔,我怎么忘了还可以这样。”梦红尘不但没有羞恼之意,右手握拳一下子落在左手手掌上,蓝色眸子里全是兴奋,“哥,你说到时候孩子是姓千还是姓红尘好?他应该不会介意姓氏归属权这种小事儿,千姓有些普通了,红尘应该好听些……”“停。”笑红尘抬手止住了妹妹没完没了的话头,“我倒不是想当阻止你们的大反派,有一说一,虽然我和他也算是朋友,但还是想告诫你一句:真正的渣男往往不是主动出击,而是被动等待。“当然,要是几个人挤一张床你不嫌热的话,那我这个当哥哥的没什么好说的。”此话一出,梦红尘的眼神顿时萎靡了下去。“确实噢,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天知道,那是你们自己的破事,别问我,不如先去找队长讨论一下怎么面对史莱克,几年不见他一身的魂技我都看不懂了。”笑红尘拍拍手走向了房门,“搞得我都想去圣灵教逛逛,看看能不能搞点什么好魂技用用了。”没人意识到我在玩《邪不压正》的梗吗(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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