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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夜时分,应父母要求而早早躺上了床的明宇,此刻却是被一阵莫名的响动从睡梦中吵醒,
“唔……怎么回事?好像…是老妈的说话声?”
清醒过来的明宇缓缓从床上坐起,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敏锐的他竖起耳朵开始仔细分辨,很快便确认了声音的方位以及来源,
“啧,听不太清呢。不过…都那么晚了,她在房里跟老爸聊什么呢?”
【“既然如此好奇,为何不去亲自确认一番呢……”】
然而,正当明宇的思绪左右摇摆不定之际,一阵诡异的声响突然从他的意识深处回荡而起。一瞬间,明宇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一般,只见他一把掀开被褥,然后侧过身,伸下床沿的双脚在接触到地上拖鞋的那一刻,整个人机械般直愣愣地站起,最后蹑手蹑脚地移动到与隔壁间卧室共用一墙的嵌入式衣柜旁,将耳朵贴在了木制的衣柜门上。
“……要是当初早点把房子卖了,哪还有那么多破事?现在倒好,人一声不吭就这么没了,到头来连盆灰都没有留下,给他们办葬礼的钱都还得让我们来出!”
“哎呀,这做子女的为父母处理后事,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去你的天经地义,他们要是生前就能听我的,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听你的?拿着他们卖了房子的钱,到这边租套二手房给他们住?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拜托你搞清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我结婚?那是你爹妈,不是我爹妈!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那个拖油瓶,当初要不是你爹妈执意要抱孙子,我真的连生都不想生下他。现在倒好,老俩口一走,又接着过来霍霍我们了。”
“你在说什么啊?他可是我们的……”
“我难道说了吗?!你之前那会也听到新闻里说的了吧,‘当地居民一人幸免于难,确认死亡人数超过一百万’,一百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那么多人,一夜之间全死光了,就他一个人活下来,这算什么啊?!是,按道理来说他是受害者没,但你要知道就现在这情况,一旦这事被传出去,那我们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好过了。哼~呜呜呜,早知如此,当初论如何都不应该把他生下来,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多大点事啊。”
“你这当爹说得轻巧,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可知道我当初把他生下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罪吗?呜呜呜呜,这个孽障,天煞孤星,真是要弄煞我了!哼呜呜呜……”
“唉,我懂我懂,我都明白的。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别再纠结这些了哈……”
一语终了,隔墙偷听到的一切犹如滔天的巨浪般涌入明宇的脑中,此时此刻,失神的他缓缓后退出两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身后的床上。“拖油瓶”、“孽障”、“天煞孤星”,以及他那所谓的母亲对于两位老人家生前的不满与迁怒,一时间,如同万千锋利、情的剑刃般,狠狠刺穿了这个弱小而又助的少年胸中仅剩的那道心墙……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爷爷奶奶已经死了,明明我也很伤心很难过,明明…都是一家人啊……”】
那一夜,明宇整个人蜷缩在被窝内不住地低声抽泣着,泪水如同倾泻的溪流般,顷刻间便是打湿了垫于枕头上的那根毛巾。就这么一直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的他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而后,便是带着是夜的痛苦与泪水,再一次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见到了许多在自己一度陷入困境之时,曾出手帮助过自己的好心人——转校的同学、调离的老师、最要好的伙伴;以及汪术、韩耀天、黄恩如;还有那位散发着与伦比的气息,恍若神明一般可望而不可及的,叫做“苍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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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窗外布谷鸟的阵阵啼鸣将明宇从沉睡中唤醒,他伸手拭去眼角两侧已然风干的泪水,然后机械的从床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