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卿并没有回复赫尧川的话,仍不作任何颜色的将茶杯递到了他的跟前:“秦王殿下,请用。”
“你可别害人。”
赫尧川一手接过茶杯,一边有意意的说着,他垂目低睫似不经意间的流露。
苏柏卿正在洗淋茉莉花瓣,起先听到这句话时顿觉疑惑可转而又面表愠色道:“呵,要论害人这玩意,殿下您恐怕可出师了,还轮不到我这个寄篱人。”
苏柏卿讲完这句话遂又递上一盏新茶给他,且横眉怒视着他。
赫尧川并没有接过她递来的第二杯茶水,不过却伸出一手双指一并连连击扣在案板上,唇角抿出一抹笑意道:“你还知道你是寄篱人,那就应该恪守规矩、安心做事。这里可不是苏府你也不是苏家女,由不得你肆意随心,更容不得你有半分私交相投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做秦阁奴吧。佳人才子相配对的这种美事,你想都别想,也别污了他人名声。”
“是。”
苏柏卿应完话,随即借露水已完为事由,暂时脱身离开花茶房。她举着漆盘漆壶走来两侧皆种植竹子、槐树而围成的甬道上,不意间,眼泪如破堤之水喷涌而出,不可阻绝。
赫尧川刚刚说的那句话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之中,尤其属‘寄篱人’这三字,未可消散开来。
眸光中也时时印现着他刚刚那嘴角的一抹凉笑,这些仿佛都在印证着赫尧川那晚潜入后厢房里,和苏柏卿的彼此交心于对都是假象。
是啊,他可是谁?身份显赫、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怎么会受他人所压迫呢?一个小小祭寿国何能耐可压制到他?他又怎会让自己过得委屈,怎会让自己身陷泥泞呢?
而姝又才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弱小女娘子,何能胜任这一国密探的任务呢?这些不过是他用来让众人可怜自己的虚拟假象、不过是为了掩饰住他内心的满目疮痍、不过是为了博取,迫不得已以善作恶的假名!
苏柏卿连连在心中发出这些疑问与感叹,痛苦一时竟快将她给一刀毙命。
此时,身后的冬葵子见她仍旧踌躇不前,待在原地,若有所思般。便向前叫住了她:“诶,阿苏,取来露水了么?”
苏柏卿闻声微微向后望去又马上回过头来,拭去了眼角的一地潮湿,故作笑语的同冬葵子讲:“还没呢,我现在就去取来。”
尽管是笑着说出来的,可苏柏卿脸上一时的凌乱与悲色还是被冬葵子给一眼捕抓到了,她忙说:“嗐,没事儿,我刚好得空和你一同去吧。”
她虽这般佯装不在意却还是用手轻轻搂着苏柏卿的腰,拍拍道:“以前,我经常被管家嬷嬷打,所以那个时候我几乎天天都躲在柴房里哭。不过呢,哭完就好多了。”
苏柏卿知道冬葵子是在安慰她,也正因为这些慰藉的话语,惹得她又有些想哭的冲动了,遂低垂着双睫道:“可哭又解决不了问题,逃脱不了困境。”
忽然,冬葵子正色,言语不掺杂着半点玩笑:“可哭,从来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转而又作补充道:“那会的日子是真的苦,我几乎快去寻死了,但是哭的话,至少我还会想活着……至少我会想起这世间还有东西在牵绊住我,让我留念。”
苏柏卿就这样转过头看着冬葵子的侧颜,听着她讲的这些话。
她以前只觉葵子是一个榆木脑袋不会思想,对痛苦麻木的人。可其不然,她没有失去任何感知,日子的苦闷也没使她彻底对这糟世散了念想。
这一刻,仿佛冬葵子的背后在洋溢着波光……
暑气总在酉时才得以慢慢消散,人心到了这时才迎来舒意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