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眼睛紧紧闭着,面色惨白,暴露在外的皮肤死一样冰冷,空气中弥漫浓重的血腥味。
钟述闻掀开半盖在他身上的那床被子,他强行逼迫自己镇静下来,查看丁寻曼身上的伤口。
猩红的血液从双股间源源不绝地淌出,渗透染红了半张床单。钟述闻不假思索抄起腿弯把他抱起来,一脚踹开房门奔下楼梯。中途丁寻曼短暂醒过片刻,垂头力地靠在他胸前,嘴里含糊地呓语,声音细若蚊蚋,钟述闻行色匆忙中俯身去听,只听到他在呢喃:“婆婆……”
大概疼得太厉害,丁寻曼一直控制不住地哆嗦抽搐。钟述闻搂紧他,一只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不怕,乖。”他就真的不再动了。
闯了一路红灯,把他送进了急救室里。这时候钟述闻才感觉到手软发抖,大脑能够迟缓地运转了。他盯着诊室门口,背靠在墙上愣神,指尖捻动,似乎还留着滑腻的血,他身上全脏了,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铁锈味,突如其来的恐惧把他残存的理智吞个精光。
五分钟后医生推开门:“病人流产出血量大,失血性休克,需要马上手术,家属在吗?”
他立刻走上前,“我是他……朋友。”
“朋友?男朋友吧?那不行,你签不了字的。”
钟述闻沉下脸打断他:“先救人。”
看着医生略显为难的神情,他不再多话,转身去打了个电话,克制住胸口泛涨乱撞的情绪,稳声道:“喂,余叔叔吗?这么晚打扰您了,有件急事我想拜托您帮忙……”
直至手术室外亮起红灯,钟述闻悬起的心脏终于暂且落回实处。
等待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比如丁寻曼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吗,这孩子是他的可能性有多大,以及幸好他接到了丁寻曼的求救电话,这还要归功于傍晚时他喝的一杯浓茶。
乱麻一般纠缠在他脑子里,理不出线头,他又要阴暗地猜测这是丁寻曼苦心酝酿的阴谋,是个诡计,否则怎么弄得他也像被开膛破肚,痛得前所未有?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从一个人身体里流出来。实在可怖,他是个绝顶自爱小心的吝啬鬼,甚至从没有听信诳语大爱疆献过血,那么粗的针管扎进手臂里尚且让人骇讶,和流一次产相比又如何呢?他总算摸到了一点边际,在他心目中流产是很痛的,具体表现为妈妈每一次虚弱的身影、勉强的微笑,但他才知道流产可以这么痛,痛到逼近窒息,痛可痛,鸡零狗碎地满溢出来,就化作实质流淌到了第二个人脚下。他踩了一脚腥,也跟着重重摔了一跤。
被推出来时丁寻曼还昏睡着,分别短短半天而已,他就从珠玉莹润的貌样变得血色全失,像一具形体俱在灵魂却枯萎的干尸。
主任医生交代过注意事项便出去了,钟述闻坐在病床边,坐也坐不定,几度徘徊,又出门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些必需品。
就在他离开的间隙里,丁寻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