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我被您派去给艾德长官带信，又被他留下来清算伤亡名单，一时忙了起来，就把这件事忘了…”朱利安不安地捏着方向盘，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弱。

——如果是常人那还说得过去，可华沙驻地上，但凡熟悉海因里希少校这位明日之星的军官士兵，有谁不知道他有个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童年玩伴兼挚友，正是家世背景及战功都赫赫的陆军上尉西格蒙特·冯·戈托尔普。

“帝国不是白养你们这群脑子里装着废料的蠢货，前线正是缺人的时候，你最好把类似的消息视作饭前祷告，要是再有混淆遗漏，我不介意向上面申请把你调出去，记住，西格不在‘任何人’的范畴中。”静谧的夜空之下发动机的声响盖过了一切，弗里茨略有不耐地拂了拂手，自顾自地打开了车门，微俯下身单只脚迈了出去。

他仰头望着这处本是属于犹太富商的多层公寓，不着痕迹地飞速皱了皱眉，背对着正准备下车帮忙拉车门的朱利安，稍做思虑后冷冷地补充道：“…哈尔德中校在的时候除外。”

哈尔德中校与弗里茨同属武装党卫队，是他的直属上司。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算是弗里茨杞人忧天，西格蒙特常年在前线奔波，自去年国防军队占领巴黎后，偶尔的休沐也都是在那座风景建筑都格外优美的城市，转头待在华沙的情况，除了攻破后的就地整顿，像近日这般堪称异常的行径，还是头一遭。

弗里茨能明白西格蒙特此举的含义，却不愿再度容忍爱人在他眼皮底下的偷摸运作，他联想起了今晨与卡尔曼的谈话，知晓了由元首授意、希姆莱卫队长出谋划策的、关于进一步开展对犹太人集中处理的伟大蓝图。

在阴沟里祸害人的生物，迟早是要回到他们的地狱中去的，弗里茨愤恨地想。

眼前的一整栋楼在对华沙的犹太人施行隔离区管理后便被德军征用了，弗里茨挑选的是处于顶楼的复式公寓。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与满脑子心事来到了自家门前，像是约定好了一般，还未等他拿出钥匙，暗红色的木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西格蒙特懒洋洋地倚在门边，随意地抬起下巴，眨了两下蓝绿色的清澈双眸，看着既奈又面带愁容的弗里茨。

如果说弗里茨相貌偏硬朗，那么西格蒙特则更为俊美。

他大概是刚洗完澡，柔顺的金色发梢还在向下滴水，淌在白皙可见细微血管的脸颊上，又顺着下颌角流向胸前已是浸湿一片的纯白单衣，更透得肌肤诱人，与着装规范且带着屋外混沌气味的弗里茨相较，倒有些“天地反差”的意思了。

“不愧是德意志帝国的明日之星，要不是来了波兰，我竟不知道弗里茨长官是这样的忙碌，想来你们党卫队琐事繁多，白天见不上一面也就算了，是不是我不找上门来，你连个口信都没时间捎回来了？”西格蒙特单手反撑在腰侧，毫不客气地将弗里茨拦在门外，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势，尽起了拒客之道。

弗里茨对外永远的冷漠与重重心事在见到西格蒙特的那一刻起便全然卸下，他宠溺而辜地弯起眉眼笑了笑，亲昵地在西格蒙特的嘴边落下一枚沾了尼古丁味道的吻，停留片刻后不舍地抬起脸，手掌搭着爱人水汽未散的肩头，柔声解释道：

“上帝担保，我绝躲着不见你的意思，是我那位毛毛躁躁的副官忘了通报，论何时，弗里茨的世界永远向西格蒙特敞开，西格，你明知道，我是法拒绝你的。”

收获蜜吻的西格蒙特这会儿才满意地收回了横在门框中的手臂，他发根间似有若的香气令弗里茨难耐心中压抑已久的燥热，刚一进门，便如待命饿狼般将他扑倒在了沙发上，也不管顾自己制服上的灰尘泥点会脏了他才洗净的身子，有违“冷面刽子手”形象地埋在肩窝里闷闷地说：

“我手底下的士兵们都蠢得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完成了军校的课程，倒像是来镀金的，而并非诚心想为元首效力，我敢保证，以你一个人的才智英勇，足以敌我手下的那堆废物了。真是要命——西格，如果当初你没有选择加入国防军，而是和我一样跟着元首的脚步，成为第三帝国最中坚最纯粹的力量，说不定如今我们也能天天见面了，在华沙、巴黎、或是不久后的莫斯科…这些都会是意料之中的事。”

弗里茨说话时的热气喷在西格蒙特洗完澡后的敏感皮肤上，形之中也勾起了他的生理欲望——背后如通了电一般寒栗起来，下身某个部位开始轻微发胀。

“里茨——”好在理智尚存，西格蒙特屏住呼吸推开了趴在他身上的弗里茨，把这个容易引发二人争吵的话题抛诸脑后，不动声色地撑着沙发坐了起身，借着对方疑惑喘息的间隙，吐露出了他带来的第一个消息，“今晚只能劳苦一番你我的右手了，明天我就要离开华沙，回到战场上去了。”

“什么？”弗里茨显然是处在状况之外的，他烦躁地扯了扯此刻深有束缚感的衣领，端起茶几上的凉水猛灌了一大口，也没能压下那股邪火，只能做上几轮深呼吸，并强迫自己不去看勾人且自知的西格蒙特，“才休息了不到一周，怎么又要去前线，你们陆军没人可用了吗？”

他这是气话，西格蒙特当然知道，于是只当眼前飘过了一抹乌云，语音落地后便不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