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原纪事 34衣裳就别穿了。_其他类型

34衣裳就别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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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亦昭自那农家出来时，本向老夫妇买了几个地瓜番薯之类，此时生起火来，就一股脑埋在灰土里，权作晚饭。他折腾了一会，一眼瞥见萧定仍是孤零零的坐着，那套衣裤就扔在火堆边上，忍不住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萧定摇摇头，低声道：“我手还这个样子。”

韩亦昭一窒，才想起之前卸脱两肩关节，再未复位，忍不住伸手过去要给他搭回骱。萧定瞄了他一眼，神色又是痛苦，又是悲凉，韩亦昭突然后悔起来，松手骂道：“肏你娘，你害死我们那么多人，我做什么要给你接骨？”

萧定就低下头去，过了半晌，幽幽道：“将军肏了我还不够么？我娘是个好女子，在世时与令堂也曾投契，她死得早，请你口上积德。”

韩亦昭想不到他冒出这么一句，一时间竟话可说，愤愤然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一把按住肩膀，把萧定按了下去。萧定上半身的鞭伤和里衣都被血粘在一起，这一下牵扯撕脱，出了一背冷汗，脸颊贴着泥土，黑发都沾了泥。却听见咯喇两声，韩亦昭从背后给他把关节送合上去。

萧定双手得以活动，支着喘息一刻，慢慢爬起来，穿上了那身衣物。农人这套衣裤倒也是黑的，倒与他平日衣着甚是相似，只是肥大许多，就衬得身体有些晃晃悠悠的清瘦。韩亦昭翻了翻火堆，捡了个熟得差不多的番薯扔给了他。萧定就默默地剥去外皮，啃了一口，又放下了，喉头滚动，竟似乎有些作呕的样子。韩亦昭恼道：“你不吃就不吃，这般作态。”萧定便默然将那番薯递还，抱着双膝呆呆地看着他，神情很是可怜。韩亦昭被他看得又恼火起来，道：“你鬼鬼祟祟什么，有话便直说。”萧定喃喃道：“将军当真肯听么？”韩亦昭道：“你说！”

萧定看着他，眼神像是游离到旁的地方去，喃喃道：“叶璋死了。阿姐……晴川惹出了事，我只有令陆湛去救……辰华教毁了一大半，我义父也下落不明……我再没一个人可投……细柳城不成样子，五里坪又发了时疫……我从壶嘴坳找出来，到处都找遍了，可……那里没你的马，也没你的刀……到处都没有你……”

韩亦昭在农家一住月余，竟丝毫不知外界发生如此多的大事，见萧定言语竟不能连缀，也知他这段时间受了极重的打击，不禁又有一丝怜惜，但听他提到壶嘴坳，又是一阵恨意揪扯，道：“先父当年苦盼援军，十七日而不至，终于战死西交河。我当年在河畔敛骨，曾经发过重誓，身边的同袍，只要还盼着我去救他，就绝不将他们置于死地。”萧定像是又回复过一点清醒，涩然道：“所以那时地道里你肯舍命去救史以楚……如今是责我没有舍命救你，我……话可说。”韩亦昭淡淡地道：“当年扔下我父亲的将领，如今也一个个身处高位，并没人去责备他们什么，想来人之畏死，理所应当。可是你何必骗我？若早知不能来救也罢，我……也自会拼死为你断后，男儿从军报国，马革裹尸本是寻常事！可你……那一道火油……”说到此处，声音自也哽了，低声道：“你从来便不信旁人，宁可哄着骗着旁人去死，那三百余将士满心期盼，死前却何等绝望，萧定，你扪心自问，竟不自愧么？”

萧定垂下头去，过了好久，方低低道：“那一日唯恐坠了士气，也知此事内愧，自然不敢对你说起。”他猛然摇摇头，苦涩道：“总是我一腔子阴微心计，将军所责，我一并领受……你处置我便是！”韩亦昭伸出手，道：“还我。”萧定道：“什么？”韩亦昭道：“先父遗物。你如此待人，那东西不该再留在你手里。”

萧定张开口，有一瞬间韩亦昭觉得他似乎是想辩解什么。但是他到底只是点点头，默然自怀中捧出一方黄铜虎符。韩亦昭拳曲手指，将这一方黄铜握在掌心里。透过这知觉的铜质，他仿佛听到数将士魂魄惨烈的嘶喊。耳中却听萧定低低道：“文定之物，原璧奉还。韩郎……”韩亦昭截口道：“不必叫了。”

萧定眼睛渐渐低垂下去，低头审视自己身上斑驳鞭痕，手指默默划过自己小腹，在该是子宫的位置浅浅地摩挲了一下，又抽离。

“也好。”半晌他吐出一口气，喃喃道：“那便不叫了。”

雁归原虽是陵原，夏季夜间亦不寒冷，当夜二人便这般在野外露营而睡。韩亦昭怕萧定脱逃，取马肚带在萧定双腕上扣住，另一端扣紧自己手腕，萧定亦只垂下细长眼睛，不再反抗。次日起来，韩亦昭想：“总得再找到义军队伍。”然而边境军情瞬息万变，又多属机密，此时实不知祁霄等人到了哪里，心想再回去五里坪附近，总该有些消息，便策马往五里坪而行。

踏入五里坪边界，却发现此处已经不复之前气象，村镇十室倒有五六空。逢人打听才知，自从江牙陷落，五里坪直面同罗，更为危险，一些原住在这里的居民已经迁离，义军渡过羊角汊后原曾驻扎在此，但当日隘口绞杀，再加上渡河艰难，大量人马死尸堆积于河水，天气炎热，不及掩埋，几日后五里坪便散播开时疫，又有不少居民逃归内地，义军队伍亦自引去，问及移防哪里，却人说得清楚。他想：“周边最近的大城便是细柳，总该打探得到。”便又向东南而去。

五里坪到细柳有两日路程，头一日傍晚只能走到潜山脚下。潜山山脉并不甚高，逶迤延伸，盘踞起伏，依山环抱几个村落，种了连片的麦子，时值六月，麦子已经成熟，路旁沉甸甸麦穗连片低垂，农人手持麦钐，正在山脚下收割，一片生机盎然景象。韩亦昭打马路过，忍不住道：“去岁雪下得大，今年麦子生得便好。”

他看了一会农人割麦，回过头来，忽然见鞍前萧定眼圈微红，神色悒悒。韩亦昭忽而想到，自己是将他押往义军军中，问罪处刑，对于萧定而言直如送命之旅。饶是他痛恨萧定，此时也不禁微生悲悯，放缓了声音道：“我们去找个农家，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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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甜饼

34衣裳就别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