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中午饭,兰姐空闲了许多,趁着陶秀梅睡着了,她钻进了她的西厢房,头枕着被窝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做白日梦,她的梦里全是黄忠俊郎的面孔,她想着、乐着,眼皮越来越沉,她使劲揪揪大腿,提醒自己不要睡过去,她怕陶秀梅在前堂屋里喊人,听不到就麻烦了,陶秀梅不好惹,也不敢惹,惹急了骂人都是轻的。
兰姐最怕陶秀梅说:不想干了痛快点,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如果在六年前陶秀梅说这席话,兰姐当做耳旁风,吹过就散了,如今可不行,孟家院子里有她心里时时念想的男人,为了这个男人她必须忍辱负重,千方百计讨好陶秀梅。
“兰姐,兰姐,你不想干了吗?……”陶秀梅“咣当咣当”摔打着门扇,屋檐上的冰凌“咵咵”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兰姐倏地从床上跳起来,她顾不上抿抿散乱的鬓角,慌慌张张迈出了屋子直奔前堂屋,差点和蓬头垢面的怡澜撞个满怀。
“兰姐,你给俺梳梳头。”怡澜睡眼惺忪,张着大口,“今儿永乐街闹花灯,俺差点忘了。”
“你,小姐,你也去吗?”兰姐的这句话没敢说出口,她怕陶秀梅,更怕蛮不讲理的怡澜。
“兰姐,你死哪儿去了?没听到俺喊你吗?”内屋传来陶秀梅磨牙凿齿的声音。
兰姐慌了神,不知先顾谁?她的眉头紧蹙,徒然,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敏俊俏的模样,两条长长的麦穗辫垂在耳旁,荡在胸前,辫梢上系着两个红色的蝴蝶结,好像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怡澜小姐,你去找那个今天刚进院的敏丫头,她会梳四股麦穗辫子。”
“真的??”怡澜满眼惊愕,心里又有点顾虑,那个丫头论怎么说都是孟家新进门的养媳妇,与她辈分相当,她不敢随便支使。
兰姐眨着狡猾的眼珠子,鼓唇摇舌:“小姐,……那个丫头去门口送许家的人了,一会就进院子了,您在屋门口拦住她,告诉她,让她给您梳头,她是孟家养媳妇,地位还不如俺一个进门七八年的丫鬟,您有资格使唤她。”
这档口,小敏的脚步恰巧穿过了前院,沿着长廊迈进了中院。怡澜往前窜了一步,甩手扒拉开兰姐的脑瓜子,眼神越过了门前的廊柱子,盯在小敏的头上,小敏的两条长辫子顺丝顺绺搭在胸前,随着脚步跳跃,真是好看。
“喂,敏丫头。”怡澜张口就来,急不可待。
“你好。“小敏回应了两个字,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在饭桌上,大太太姌姀提起过怡澜,说怡澜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孟家唯一的女娃,孟家老老少少都惯着她,说话不知轻重,以后尽量不要招惹她。
“喂,你没有看到俺吗?你站住。”怡澜倨傲礼的声音让小敏想到了陶秀梅,她本不想理会,犹豫了一下,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过来,过来。”怡澜跳出了屋门槛,双手夹在腰里,旁若人,大吼大叫:“俺是你的大姑姐,你要有礼数,以后在院子里见了俺要喊俺一声小姐好,在外人面前就免了,走出院子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听明白了吗?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小敏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瓷娃娃塞进裤兜里,往下拽拽衣襟,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
怡澜的心思都在头发上,她没在意小敏慌张的表情,“俺让你过来,你乖乖过来,俺问问你,你的辫子谁给梳的?”
小敏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回禀大小姐,是俺自己梳的。”
”你说什么?俺听不清,你过来,过来,到俺屋子里来,你给俺梳两条四股麦穗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