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池轻撩官袍,双膝落地,接着亮声一念:“圣上赐宴,洪恩浩荡,谨铭天意,行一跪三叩礼。”【2】
身后众人齐唰唰地跪下,双手交叠,抬至额间,俯身下叩,来回三次。
礼毕,裴明池率先站起,一个官侍托盘而上,盘上摆着二十朵簪花。他取出一朵,俯下身去,将花别在进士的官帽边缘。
裴明池顺着列次,一一别上,进士们一一站起。最后他回到了前排,还差一人未别上。那是金榜状元袁笠,也是舞弊案的头号“受害者”。
官府判言:姜行止贿赂考官,交换袁笠策论文。考官畏罪自戕,姜氏舞弊坐实,证据仍待查证,暂定永除科举资格之罚。
裴明池望向盘上最后一朵簪花,顿了片刻,迟迟不动。
“状元郎应有不同品花,诸位皆戴绢花,裴某想为状元郎戴木花,以证状元文心如木,质朴纯净。”
跪在地上的袁笠一惊,原本挺直的身躯忽地颤了几下。
“木簪花怎合乎礼规,裴侍郎这是做什么?”李怀离席走上前去,瞟了一眼地上的袁笠,又正色看裴明池。
“尚书大人可曾阅过状元的策论文?”裴明池一拂袖,穿过人群,走到宴席中央,一句一句念起。
“正如袁笠策论文所言:‘文心如木,万刀砍之,千疮百孔,内里径直,即便枯败,也定是笔直落地。至纯之心,至朴之念,皆献于苍生。陛下纳人才便犹如挑木头,木性之人,可堪用。’”
念罢,众人唏嘘不断,不知是因此策论而惊,又或是因裴侍郎的怪举而奇。
“不知状元郎,可明白我的意思?”裴明池回身,望向袁笠。
“我,我明白。”烈阳之下,袁笠额间出了汗,眼睑微湿,他却不敢撷汗。
李怀刚欲发言,裴莲却突然走下台来,拿起盘上的木簪花,递给他。
“李尚书,你怎么看?”
李怀接过木簪花,强撑笑容道:“明池确是有心,袁笠有福。但这毕竟不合礼规,即便是状元,也带不得木花。我看还是让官侍再取一朵绢花。”
裴莲接言:“李尚书说的有理。不如这样,想必诸位对这篇策论文也感好奇,台上有笔墨,就请状元上台再作一遍,领文人风骚,彰圣上之明。待完毕,诸位阅之,再判断应别何种花。”
进士们一听能阅览状元文章,皆是激动。众官虽不明其意,但裴相发言,心中也确实好奇,连忙附和。
众望所归,李怀不好驳回,微微蹙眉,对着袁笠发话。
“状元郎,上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