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玖这才有些慌了,连退三步,姜隅儿连进三步。一旁的壮汉也是冷汗直冒,他们都是崔家的家丁,确是奉着刘氏的命前来搭衬。此刻思量,若惹恼了老爷的嫡女,恐不得好果,连忙停步。
崔玖见状,仍不死心。此时不发难,等父亲回来,便再捞不到利了。
“你们怕什么?待崔晚与姜行止和离,这小蹄子就是姜家的孽种,与崔家再无瓜葛。这私塾是崔家出资建的,我代崔家主母进去,有何不可?”
姜隅儿刚要接言,身后却传来冷冷的声音:
“妹妹,给自己留点颜面吧。我出嫁之时,出资建私塾的是父亲和崔家嫡母,这是我的嫁妆,也是姜家的地产。除了崔家家主,便只有我母亲——崔家嫡母有资格置评,刘氏和卢氏都没资格置喙。和离一事,也不必再提。父亲回来,自会秉公办理,不劳庶母费心。”
崔晚一出面,瞬间将“嫡”“庶”摘得两清。
崔玖气得脸发青,强装镇定,声音却明显弱了下去,硬是答道:“我可是卢氏嫡妇,我夫乃礼部郎中,你这庶人也敢这么与我说话。”
崔晚又拿出昨日的信,展开信纸,威慑道:“你以为卢明成靠什么官升五品?没有崔家,他永无出头之日。若是父亲知道,他一心栽培的女婿竟趁他南下,谋他的家财。你觉得他会如何?这信上印章用的可不是瑾蓝印泥。”
崔玖望向她手中展开的信纸,顿时一惊,身子不稳,竟晕厥过去,身后丫鬟将她扶回骄子,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姜隅儿顿然醒悟,家主文书之上必盖瑾蓝印泥印章,见章听命。刘氏记着印章的形状,伙同卢明成造了个假的,打算趁家主南下,在崔家捞一笔,再借着和离一事,迎崔晚回府,转移众人视线。待到家主回来,便说是为崔晚办理和离,动用了些银子,没人会去查。
但他们忘了瑾蓝印泥世间无二,乃崔晚之母发明,制作的配方只有崔晚知道,即便颜色有一点偏差,她也看得出。
崔晚拉着她回房,沉声道:“娘不该让你掺和崔家的事,今后切勿再淌这浑水,你担不起。”
姜隅儿深感母亲沉重,此事定还有蹊跷。毕竟,崔玖刚离开,她便看见崔晚将那封信亲手撕碎。
回到自己的房间,姜隅儿发现桌上已然铺着一张写满字的麻纸。走到桌旁,低头阅看,满眼震惊。
姜隅儿从小接触雕版字体,见此字状,犹如见宝。雕版样体最喜规整、准确、传神,而姜行止的字体恰如其分。淡黄色的纸中,万千文字泼墨其上,浓淡适宜,遒健飘逸,浑然一体。
再看内容,时评精辟,策论有序,诗词有道,誊写的佳作旁满是朱红的点评,字字珠玑,句句箴言。
一夜之间,落笔成稿。姜隅儿不禁感叹,不能再耽误了,得抓紧印刷。
她用镇纸将麻纸压平,接着从颈上取下感光雕版印刷仪,将指纹贴了上去,木坠立刻化作老式相机模样。她举起仪器对着麻纸来回拍摄,直至将整面样本扫入。
卷好麻纸,放在一旁。姜隅儿取来昨日切割好的木板、制好的木工刨、各类毛刷、一瓶植物油和家里止血用的芨芨草。
她拿木工刨将木板两面刨平,再将植物油抹在板上,最后用芨芨草反复摩擦刨光,直至木板表面光滑。
姜隅儿从小训练,早已熟练,不过片刻便做出了报纸大小的版材。
接着,她举起感光雕版印刷仪,将样稿的图像投影在板材上;再释放激光,顺着版上的投影一字字地雕刻起来,木屑四起。半个时辰后,样稿上的文字全部雕于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