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言重了,唐突称不上”,封疆给易兰舟搭了个往下聊的梯/子,“我们以前在哪儿撞见过,要我猜几个场合,还是您直说?”
易兰舟瞬时轻松起来,缓了口气,回忆了番,说起细节:“我见过你,单方面的。算起来得是你俩大二那一年夏天。校里面自行车协会有活动,声势不小,我路过的时候随着人流往前凑了下,看了一会儿。”
提起“校”这个字,他都说得生硬,太耿耿于怀,仍不能释怀。
易兰舟:“我捕捉到的细节未必准确。大概是你们有执意冒险不听劝说的队员,坚持要挑战危险动作,正僵持时,你从人堆里走出来,一个字儿没说,把那个刚做完准备动作,腿刚架在车座上的男生,连同她那辆自行车,一起扛起来,挪走了。问题得以解决,只是你用的方式有些出人意料。”引围观者瞠目结舌。
那是易兰舟被N大卸职前的最后一个学期。
那几个月里的事,他记得格外深。
那个学期戛然而止的时候,他的教书育人的前半生随之一起结束。
易兰舟清楚记得白衫黑裤的男生从人群中走出时脚步生风的干脆,也记得盛夏流光打在那年轻人眉眼上耀出的利落果敢,更记得那人在听到队员责骂时脸上温和到似温柔的笑。
大二,真是够久远的事儿了,于封疆记忆里已经模糊。
那时到底年纪小,不怕事儿,厌恶拖泥带水,偏爱直截了当。
恣意张扬的都是古早过往了,封疆无意多谈:“那会儿中二期,让您见笑。”
易兰舟摇头,又瞄着远处边跳脚边打电话的池张说:“他要重新开始折腾?”
封疆回:“是。”
易兰舟又问:“你们一起?”
封疆:“您猜的?”
易兰舟认真看着封疆,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镜框。
隔着镜片,封疆仍能看到他眼底真心实意的担忧。
七岁之差,是半个长辈。
易兰舟仍带着前半生的教师生涯带来的慢条斯理:“应该说,他要真是又想做些什么,那这是我希望的。他那个人,有想法,但天真莽撞,需要人时时拉他一把。该下决心的时候,又犹豫磨蹭,死拖。极容易抓住机会,又容易错过机会。”
天真莽撞,犹豫磨蹭……
封疆脑海里反复回念这些词,易兰舟柔字声里一把刀,剖析人算准,同他多年来对池张的了解一致。
易兰舟:“就比如,那天我搬东西离开,关门前问他,如果从头再来,他给自己定什么目标。你猜他怎么说?”
封疆心里有一个答案跃出来。
易兰舟略显无奈地笑:“他告诉我:10年,估值200亿。”
封疆从易兰舟脸上看出他没脱口的另外两个字——荒谬。
是不看好,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从易兰舟脸上收回视线,封疆垂眸看着楼底街道上的匆匆过客,每个人于宇宙都是蝼蚁之小。
但这每一份蚂蚁之力,都无人敢小觑,或于某日能撼动这蓝色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