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年的死不是小声,是以派来的是京中经验最丰富的仵作。这仵作年岁资历都大了,见沈峥进来也不寒喧,只点了点头示意,便自顾自地继续检查。
沈峥问了两句冯永年死亡的具体时间,又自己凑过去看了看,见冯永年烂的厉害也没看出什么结果,便问那仵作验出了什么。
“毒已经提出来叫人送去太医院了,其他的嘛……”,老仵作摇了摇头,“我实话侯爷说,死人我见的多了,死的这么离奇的还是头一个。”
他伸手将冯永年的手翻了过来,提着那半截已经腐化了的手指头给沈峥指了指冯永年的指甲,“侯爷看这里头,这指缝里都是他挠下来的肉和灰。我猜这毒是先从表皮发出来的,先是痒然后慢慢溃烂,最后就成这样了。”
沈峥点点头:“您说,真的有什么腐骨散可化活人吗?”
“确实是有些药可灼烧人的皮肤致其腐毁,若是量足够多足够纯想来也能做到,可这都是书上写的,还没人成功过,”老仵作又想了想:“不过那也得先从外头洒上去,内服至此的恐怕难,想来还是要看太医院怎么说。”
吕含坐在外头好一阵才等来沈峥,这会儿他被晒得昏昏欲睡,见沈峥回来便跳上了马车,“我想好了,日后我若是没事干了,就去找个闲地方看大门,喝茶晒太阳,再也不管这些破事了。”
沈峥闻言笑了笑,没接话,
吕含也习惯了,当即决定若是说书就说《我和我的哑巴兄弟》,又想着沈峥去了那么久,又问沈峥可有什么新发现,见沈峥面色一沉,疲倦地摇了摇头便猜到了大概,又想到了刚刚被堵死的另外一条路:“我派去查问那送饭的人回来说,那人在家中上吊了……”
“那人没什么亲人,家中只有一个老娘相依为命。他老娘一睁眼看见儿子上了吊,就在旁边挂了个绳子也跟着去了。”吕含摇了摇头,想起自身经历,“言若,说句矫情话,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这么干对不对,若是我们不查,只怕这人还有些活路,可这一查吧,他原本能活到七十七现在只能到二十七了,平白给人减去了五十年阳寿,我也是有老娘的人,想到这儿就替人犯愁,若是他老娘不跟着去又有什么活路呢。可越是这样我就越生气,越恨不得把什么冯永年葛无因还有幕后黑手查出来弄死,还这些无辜的人一个公道。唉,你说说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所以多愁善感了一点……”
沈峥面色铁青,忍不住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停车。”
车刚一听沈峥就翻了出去,吕含在后边大喊:“你去哪儿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拉开车帘就见沈峥面朝着一个土坑蹲了下去,肩膀不住地耸动,立刻跟着跳了下去替沈峥抚背,“想吐怎么不早说啊?”
沈峥自昨晚上起除了两壶酒什么都没喝,胃里头早就空了,什么也没吐出来,勉强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吕含,又想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俯下身干呕。
他这一眼看得吕含心虚无比,“我难得多愁善感伤花忧月一次,这么恶心人吗?”
他看着慢慢红了眼尾的沈峥,又想起早上那句微妙无比的“我不管账”,脑子里忽然想到了新的说书素材:《我的男人怀了别的女人的孩子》。
他再一次以一个无比小心的姿态搀扶着沈峥回了马车,一边倒了水给沈峥漱口,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沈峥:“不是我恶心的吧?还是……”
他自己也知道那念头荒唐不想说出来讨打,然而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多愁善感恶心人,一时间矛盾不已。
沈峥不知道他想什么,缓过恶心劲儿才回答他:“是冯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