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他靠着车厢墙而坐,睁开眼,似是才想起这件事。
他对许梓棠笑了笑,声音低沉,“真是失礼了,我的名字,叫做慕广。”
许梓棠这一觉睡得颇不安稳。马车行在山中,不断颠簸,这是原因之一,而在此之外,土匪们也是一如既往地哄闹。
她缩在车厢的一角,双手尽可能抱住膝盖。困顿迷糊间,她似乎做了个梦,又似乎没有,但她知道,如果她做了梦,那一定不是一个好梦。
在她的梦中好比有一个不断旋转着的黑色漩涡,又像是有一场永不停歇的狂风雷雨,各种或凌乱或斑驳的线条交织成一团,杂乱无章而又令人烦躁。她睡到半途,突然浑身一缩,差点小声尖叫,可待她浑身发着抖,她却又一次陷入了沉睡,像是昏迷过去一般。
而这一次,她也做了梦,但却是清晰得多。这梦仿佛是在提示她什么,似乎是在带她走过一条回忆与思绪的长廊。
在这条长廊上,她想起了父母对她说的关于道义的事。
无论是中原、又或是西域,人人都以道义为行为的根本。贪官污吏们虽说狡诈奸猾,但若是以道义之名起誓,便也一定会遵守;一国之君即使权力无边,可只要以道义起誓,便也无权违背;就连那徘徊山中们的土匪山贼们也是同理,即便平日里无恶不作、丧心病狂,但只要事关道义,便会无条件的坚守以及相信。
这也是昨日格里鞑一收到慕广的承诺就眉眼舒展的重要原因。
若是破誓,又会如何?许梓棠虽没亲眼见过,但却亲耳听父母讲过。尤其是父亲,父亲是不屑于江湖神话的,因而这件事上,他所讲必定都是真的。
据说有一人背弃妻子,害妻子抑郁而亡,之后他在上山砍柴时便被树活活压死了;有一人违背了对朋友的承诺,最后在一个雨夜被雷劈死了;还有一人欺骗亲生母亲,最后在参军时被人活活捅死……
无论如何,报应总会来到。
因此,若是违背誓言,便是活活造孽,最后必死无疑。
许梓棠醒来后,蓦地睁开眼。
马车依旧在颠簸,今日天气似乎不错,缕缕阳光透过通气孔洒入车厢。她眯起眼,看见慕广正坐在车厢另一头。他此时闭着眼,神色柔和,五官俊朗,虽说身负锁链,整个人却显出温润而又从容的气魄。
就在昨晚,这人还告诉许梓棠自己打算破誓,如今在她想来真是荒唐又疯狂。
他多半是骗我,许梓棠心想。
无论是逃跑计划还是破誓,极有可能都是玩笑话,就算是慕广之后解释成为了不让她在夜里睡着才说谎似乎都合理。她如今被关在严实的车厢内,受到土匪帮成员严密监控,逃跑完全就是虚妄。
许梓棠正心下颓然,整个车厢忽然朝前一抖——是马车停下了。
几乎是在马车停下的同一瞬间,慕广就睁开眼。他声音有些虚弱道:“已经正午了。”
话音刚落,马车厢的门突然被人粗鲁地从外边打开。大片的阳光顷刻间涌入,许梓棠反应不及,瞬间闪花了眼,而慕广坐在车厢更深处,则是早已眯起了双眼,神情姿态莫名显出几分从容闲适。
“饭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