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他戳穿她身份,对格里鞑向天起誓的场面……
更别提就在方才,他神情决绝,毫不犹豫说出自己准备逃亡,要打破自己亲口说过的承诺……
她想着想着,越想越多,细思极恐,心中愈发忌惮。
或许只是单纯对眼前这人不信任,又或者是许梓棠身为女孩的直觉作祟,她总隐隐认为这人极其不简单,心思深厚如暴风雨天的层层黑云。
此时再看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的眼神看似温润明亮,可实则却似含着氤氲雾气,眸光沉沉,像是透不过光的湖底;他嘴角看似时刻扬着温和笑容,可那笑容却又弧度微小,意味不明,仿若过往经历所携刻的一抹印记。
许梓棠自知自己初涉江湖,脑中敌不过他话语中的弯弯绕绕,但就算如此,好歹她也可以规避风险,尽量不入陷阱……
“姑娘,可有想好?”
他耐心地等了许梓棠良久,在许梓棠即将得出结论时,开口温声问道。许梓棠抬眼瞥了他一眼,瞧见他此时嘴角笑意从容,像是丝毫不会被她的选择所打乱,心底不由得更没底了。
也罢,此人确是不可信,许梓棠心想。她拒绝的话已然压在嘴边,可是,在即将说出口的最后一瞬,她却又一次犹豫了。
她突然感到胸口有些闷,心脏也有些憋屈。渐渐地,她感受到了一种情绪,那是不甘的情绪,此时正愈发强烈地从她心底涌出。
是的,她的确心有忌惮,不完全相信眼前这人。可在她忧虑怀疑的同时,另一个声音却仿佛在心底向她呐喊:若是拒绝了这人的提议,便也意味着她将被一路送回家去,且还是押送。一旦到达家中,她这近一月来苦心混进土匪帮的努力便是白费,如同一场任性的儿戏。
她想象到回家后的画面:嬷嬷会成日念叨她,家仆们会暗地嘲笑她,就连好友江倩也不会安慰她——她此次不辞而别,再次归家,必会糟她几句玩笑似地奚落……至于父亲则更不必说,他会责备她,多半还会将她一路绑到自己未来的夫君跟前,不再给她任何转圜的余地……
一旦想到这些,许梓棠就好似做了一个清醒的噩梦,浑身发凉,后怕不已。
她心底里再明白不过,她不想嫁人,这个词对她来说陌生而又恐怖,她只知儿时母亲对她所讲的江湖侠侣的动人故事,一直固执地坚信夫妻男女应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慢慢走过相认到相知的长路,再逐渐铸起爱的情感;而不是浑浑噩噩被他人所安排婚事,独自一人面对未知而又迷芒的前路。
世界广大,她暗自想,尚有许多事物我还未见过、待人发觉……
她既不想嫁给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未做好成为妻子的准备,同时,也不想自己一月以来悄然逃离西淮、女扮男装假扮土匪的努力付诸东流。
思到此处,许梓棠双唇紧抿,咬着牙。
是否该同意?她脑中左右为难,天人交战,可心中的天平却在默默向着一边倾斜。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就这么光溜溜回家去。
与其这样,倒还不如赌一把……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青年,神色一敛,最终道:“好,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