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发誓,”门打开后,那人似乎是在看着格里鞑,语气调笑,“你现在还要关着我?”
“不用着急,”格里鞑向车厢里扫了眼,“待我们将她平安送达,我必不会亏待你。”
“将她与我关在一起,你就这么放心?”
“我有何需要担心?”格里鞑好笑似地看了眼自车厢外延伸至里边的锁链,语气讽刺,“你如今又能对她做什么?”
那人轻笑:“也对。”
许梓棠被迫爬进了车厢内,进入车厢的瞬间,她莫名觉得车厢内空气阴凉,极其安静,就好似自己从车外来到了一个崭新世界。
她并没有完全向里爬,而是回过头,格里鞑在她手脚各铐上一副牢狱里专用的手铐后,便关上大门,转身离去。在他回头的须臾,许梓棠无意间瞟见了他那双黑色眼珠,只觉得在其看似暴躁、粗鲁的表面下,似乎还藏着几分精明的光。
下一秒,车门彻底关上,车厢内就这么陷入了一片漆黑。
就好似原本沸腾的水开始降温,许梓棠靠着车门而坐,抱住双腿,心里划过一种尘埃落定的无力与茫然之感。
身下车厢的木板开始颠簸,她知道这是马车正在缓缓转向,向东驶去。
土匪帮的东边是山峦,再向东边依旧是,可当越过一座又一座高山之后,便会看见一片广阔平原以及在平原之上的零星村落——
草原上奔跑着放养的牛羊,透过云层的阳光,与贯穿中原的扬子江水面交相辉映;在西淮的草原,人们往往种植有大批香甜瓜果,只因那里阳光充沛,而在草原的更东边,天际线与西淮城镇的塔顶相接,到了傍晚,这幅景色配上绸缎似地晚霞,更会显得无比瑰丽。
可她却一点也不想回西淮,不是因为讨厌那里的动人景色,只因她不想回家。家中有座名为“责任”的大山正等她,那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父亲头上,马上也将压在她的背上,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车厢内的另一头,囚犯并未开口说话,只是时而低声咳嗽,而许梓棠也乐得如此。她暂时没什么话想对他说,只是坐在车厢的角落一动不动,神思恍然。
或许是由于黑暗,车厢里的空气不似外边那么浮躁,像是投入杯中的茶叶在水温降低后默默地沉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之前十几日在土匪帮的日子——无论是打杂送水也好、帮衬着其余人虚张声势也罢,都只是一场梦境,是她心中的遐想,而如今回归黑暗,便是大梦一场空。
或许我错了,她默默地琢磨,外边的世界广大,但江湖并非儿戏,就如她的父亲所说:江湖上强者生存,明争暗抢、尔虞我诈遍地。除开最基本的道义,没人会讲武德,也没人会遵守武德。而她自己也正是吃了经验不足的亏……
如若今天这位囚犯没拆穿我……她心里默默地想,如果在他发现我身份后,我先一步想办法杀了他,如今说不定就不会……
她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哆嗦,几日前那位被她用狼牙棒砸死的山贼面孔如同心理阴影似地在她脑中浮现。
她不大敢继续深想了,于是低下头,将双腿抱得更紧,与此同时,心中不由自主地默念起一些话。那是母亲曾对她讲的江湖故事,在她所说的故事里,江湖总是充满着侠肝义胆、见义勇为以及英雄救美。
母亲口中的江湖永远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理想和童话色彩,事到如今,许梓棠当然知道那些故事并非真实,但它们同时也好比是希望的种子,十几年来一直默默地埋在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