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说话声还是和之前一样,语调轻且平淡,此时却像是一只手,缓和却又不可阻挡地拂开了湖水,莫名其妙让原本喧闹的土匪们齐齐噤声。
格里鞑皱起眉,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却还是低头看了眼许梓棠的脖子,接着伸手扯出了那块刻有海棠花的玉佩。
许梓棠突然想起来了,几日前自己险些丧命于那位山贼的匕首之下,便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露出了玉佩,竟是也被车厢内那人看见了。
“嗯……”格里鞑拿着玉佩,不大考究地将其对着阳光,“这玉佩看上去挺值钱……这就是你要说的?”
“非也。”车厢内那人不急不缓道,“这玉佩价值高昂,说明这位姑娘必然也是出身显贵。”
“出身显贵?就这丫头片子?”格里鞑不屑地看了许梓棠一眼,她此时身穿破烂布衣,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因之前的挣扎变得灰头土脸,“兴许玉佩是偷来的也不一定。”
车厢内那人半晌没说话,接着,他突然以一种轻缓、温和、像是在抚慰般的语气道:“姑娘,告诉我,你是哪位官家的人?”
这话显然是在问她,许梓棠愣了片刻,她脑中浮现出一个情景,是几日前自己经过车厢时那人对自己说过的四个字:官家之女。
如今看来,他当时之所以说那话似乎并不是试探,而是早已认定。
可他又是怎样知道的?
许梓棠心乱如麻,那人猜的不错,她的确是西淮的官员之女,且那还不是普通的官家,她的父亲掌管着整个西淮,是西淮的节度使,这个官位可不止是位高权重——
她看见面前格里鞑的眉头越拧越深,知晓其耐心即将告罄,只得在脑中尽可能快地思考她到底应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回答,又是否该撒谎?如果说实话,又能对眼前的情境有何帮助?
“姑娘,”许梓棠半晌没有说话,周遭一片安静,那人叹道:“信我,说实话吧。”
他依旧是那柔和而又循循善诱的语气,许梓棠却突然间清醒了,她脑中风驰电掣,骤雨般闪过几个念头。
错了,全错了。
她为何要在意这人说的话?又为何需要考虑是否回答他的问题?他不过是个见利忘义的小角色罢了,方才他暴露了自己,眼下多半也是要利用自己,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说实话?又何必回答?
想到这里,她嘴唇翕动,正想开口呛那人一句,可不料他仿佛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先一步她开口了。
只听那人轻声道:“你是西域节度使、西淮都督许钟的女儿,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