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的是,迎接她的并非是什么山林精怪,而是一匹通身雪白的马,那马正低头慢慢地嚼着粮草,隅齿都快要掉完了,看样子年龄已经很大。但即使是这样,它依然被人精心照料得很好,身上的毛发被好好冲刷过,服帖又漂亮。
它盯着人的眼睛十分平和温良,见到它之后,喻青嫣心中那丝最后的恐惧也抛开了,不由自主地奔到它的身侧,伸手抚了抚它的鬓毛。
这时,她蓦然听到上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地说道: “昨日它才被下人找回来,今日才肯吃点粮草,若是你还继续打扰它,怕是今日都不必再吃了。”
喻青嫣循着声音抬头,眼中不期然划过一丝惊艳的色彩。
在临湖竹屋的第两层阁楼内,有名男子正在临窗下望,恰如其时地同喻青嫣对上了视线。他的肤色看着比寻常女子还要白皙几分,身子骨瘦削,穿着身月牙色的云纹锦袍,发丝如流水一般倾泻在肩头,英眉凤目,一眼望去恍若天上的仙人。
他的瞳色也是浅浅的琥珀色,盯着人的时候眼底像是碎掉的溶金,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想来这人便是晋王世子,慕策之了。
只不过长得如此芝兰玉树的人,说出来的话却如冰碴一般不近人情,他扫了扫喻青嫣手上拿着的东西,有些不耐道:“将东西放下便滚出去吧。”
喻青嫣握着漆盒的手紧了紧,她将东西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却并没有离开,反而弯腰拿起散落在地上的粮草,不紧不慢地给马喂食,眼看着它吃完了一捆草,这才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扬声问慕策之:“我对马儿姑且还算是有几分了解,世子殿下不妨同我说说,这马儿昨日去了何处?”
“……” 慕策之不言不语,似乎是压根没听见她的话。
喻青嫣丝毫不介意他冷冰冰的态度,反而意料之中地笑了笑:“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必然是去它以前经常跑的那条道。”
“世人都言老马识途,却不知它不仅识途,也会常常怀途。马儿是有灵性的,一辈子只会认一个主人。若是主人有朝一日不在了的话,想必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去缅怀了。”
“你说是不是啊?”喻青嫣浅笑着又喂了一捆草。
白马的耳朵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低低地嘶鸣了一声。
慕策之紧紧地抿着唇,看着底下一人一马的互动,眼中滑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嘴上却言简意赅地否认道:“胡言乱语。”
“我是在问马,”喻青嫣有几分好笑地抬眸看向慕策之,“并不是在问世子殿下。”
底下立着的姑娘眼睛乌黑湿漉,嘴角翘起来的时候有个浅浅的笑涡,仿佛无论听到什么尖言刺语都不会放在心上。望着他的时候,眼睛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浑像是只偷到蜜油的小狐狸。
慕策之这苍白单薄的二十年人生里,还未曾见过如此鲜活的色彩,他的喉结轻轻一动,像是忽然被灼到眼睛一般垂下了细密的黑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