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阳郡主的母亲是端敏大长公主,她的外祖母则是睿帝的继后,如今的太皇太后。
宗室郡主公主何其多,若只是如此,钟繁微原本也不该记得这么一个在她出生之前便已经去世了的郡主。但是在几十年后,蘅阳郡主之子秦珏官至左相。天佑元年,秦珏之女入宫封后。
天佑十七年,秦后生下一对龙凤胎。弟弟从嘉字,名为钟嘉阳;姐姐从繁字,被起名钟繁微。
在这曾经的玉京,钟繁微看着自己尚且年轻的外曾祖母,心情实在难以言说。
“外曾祖母送她去见曾祖父”这件事着实荒诞好笑,便是钟繁微心情沉重,也被这巧合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但随着秦夫人离去,留她站在千秋宫河晏殿之外时,这些微的情绪便也沉了下去。
她仰头望着这比她记忆中新上不少的天子居所,将心中杂念一点一点剔去。
这是她的战场,她将要面对的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一个年老的皇帝。他偏安一隅,不愿北上,性好享乐。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他闭耳塞听,自恃功绩,只好听人歌功颂德……
钟繁微清楚,他算不上一个好皇帝,也算不上一个好人。所以她不能说错话,也不能踏错哪怕一步。
她跟着内侍走进河晏殿,恭恭敬敬对着这位曾经的曾祖父行礼。
皇帝身材高大,五官其实长得也出色,但毕竟已经年过半百,便是再怎么保养得当,也显露出老态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堂侄女,缓缓问:“蘅阳和朕说,你托关系到她那里,说是想见朕。不知你废这么大劲,是为了什么呢?”
钟繁微道:“繁微今日前来,一为恭喜陛下,二为有事相求。”
“有何可喜?又有何可求?”皇帝掀了掀眼皮,语气不辨喜怒。
“我曾听闻,上古之时有如阳皇那样的贤明君主,承受着上天所赋予的使命,处于天地间最高的位置,掌握世间所有的权利。不以利益诱惑,不以权势威逼,虽垂拱而治,仍能使旁人感激他的恩德,惧怕他的威严。于是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各司其职,君主的名声所传到之处,八方四海尽皆臣服。如今像乌戎这种蛮夷之国受您感化,不需要您主动召唤,便自千里之外而来,想要获得您的垂青,这是继承了阳皇一般的圣贤遗风,如何不算喜事呢?”钟繁微镇定地胡说八道。
“乌戎此来,是为求公主下嫁,朕有意安抚乌戎,但女儿年龄都不适合,便想着于宗室中寻个女孩儿去。当时你的父亲便说,他有两个女儿,正当出嫁的年龄,秉性温和端庄,言行举止有度,秀外慧中,可担此任,”皇帝笑了一声,“如今看来,倒也不算他信口开河,他确实把你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