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岩没做声,拍了拍掌,便见一个青碧袄裙的侍女上了玉阶,提着裙摆迈了进来,立在厅中福了一礼,正是温夫人的大丫鬟桃姚。
她对厅内各异的眼光浑似未觉,不慌不忙开了口:“王爷出事的前一晚,大夫人给寒山院送了些许苏合香,那香是婢子亲手调的,夫人特意嘱咐加了一味西域曼陀。”
温夫人腿肚子发颤,指着桃姚的手抖的厉害,一句说也说不出。
“这西域曼陀有微香,少量单用并无大碍,只可惜与大夫人给王爷送的和坤丸犯冲,两厢和合,便是致命的毒,中毒者元气大损,极似媚药过量之脉。”
浑厚的声音穿透祠堂,张行至额上沁了薄薄的汗,趋步行来。进了祠堂,将袖口一抖,苏合香饼与和坤丸便哗啦啦散了一地。
大厅内一阵死寂,肖岩眼角微颤,黑漆眸中浮上悲色,低哑的问了句:“母亲,当年你又何必收养儿?”
温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恐惧彷徨都变成了视死如归的坦然。
她恍惚想起十八年前,那个浑身血污一脸倔强的总角小儿,喃喃道:“当初?当初是真怜爱你。本是父母的过失,如何能让你一个小儿来承受,那时也只是想接你到身边,力所能及让你好受一些。”
她凄凄笑开,惯常温和的语音尖利起来:“如今嘛,如今唯想你死!肖岩,四下无人的夜,你是否梦见过我夫君及亲儿血淋淋的脸?”
肖岩站的笔挺,目光落在明灭的长明灯上,晦暗不明。片刻后挥挥手,命人将温夫人带了下去。随即遣散了族人,自己留在了祠堂中。
祠堂的门缓缓关上时,苏遇回头去瞧,开合的门扉间,那摸玄色的身影孤零零立在厅上,在这幽深的殿宇里,显出一种寂寥的萧瑟来。
回到寒山院时,是巳时光景,园子里的仆妇今早都被一并绑了去,现下还未放归,院里便空寂一片。
苏遇打起锦帘,见一个高瘦身影正跪在绒毯上,打开螭纹夔身碧玉熏香炉,正细细清扫炉膛里的香灰。听见脚步声,回转身,仍是跪着,行了一礼。
苏遇便在她身旁的榻上坐了,自己斟了杯茶,问道:“春拂,你到底是谁的人?”
春拂并未起身,双手摆在膝上,恭敬回话:“婢子原是温夫人送来的眼线,又恰被卫姑娘一点小恩小惠收买,替她收罗了王妃几样小物,勾起了您与王爷的这场风波。这些手段,温夫人自然都是清楚的。”
她微顿了下,又继续道:“她们却不知,婢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王爷的死士。
苏遇颔首,心下了然。
温夫人躲在暗中,借了卫仪的手,让她成了众人眼中的弃妇,也给了她这个堂堂王妃,不惜用媚药复宠的因由。
一切看上去都天衣无缝,完美的让人生不出他想,只是可惜,遇上的是肖岩这样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