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了明珠的鹿皮小靴,一个不查,踩在了肖岩的皂角靴上,狠狠一旋,又立刻离开了。面上风轻云淡,连裙摆都不曾动一下,除了吃痛的人,倒无人看出这裙下的动作。
她今日穿了牙白镂金寒梅窄袄,藤紫色百褶素裙,云鬓上斜斜插了两支凤钗,减了几分容颜上的娇媚,反衬得整个人淡雅得体。
此刻扶了小丫头的手走的很是稳重,又套上了端庄大气的壳,仿佛刚刚的顽劣只是他人的错觉。
肖岩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微的恍惚,想起启临的大帐里,她通透而笃定,一语道破了这场局;昨晚那个没骨头一样躺在塌上的人,今早又一脸顽劣的说些浑话;现如今端起架子便又成了滴水不漏的高华气度。
他心内升起十二分探究,朝廷到底给他送了个什么样的王妃来?
至晚间,肖岩回来的时候,驿馆的灯火已亮了起来,苏遇正听院里的下人说些宿夜趣闻,听到会心处,众人笑做一团。
有眼尖的婆子看到门口笼着寒霜的高大身影,吓得噤了声,一时间众人纷纷敛了笑意,恭敬的候在了廊下。
苏遇无奈,这人一身端凝,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肃穆。
她走过去,接了他的鹤氅,带了些许暖融的笑:“回来了,可要用些饭?”
肖岩顿住,他孑然一身许久了,此刻有个女子等他吃晚饭,令他心里有些奇怪的别扭。
他在军中已用过饭食,刚想拒绝,抬头见灯下的女子一身桃红袄裙,明媚的面上蒙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似等待丈夫归家的新妇,鬼使神差般就应了一声“好”。
刚落座,苏遇微凑近了几分,悄声道:“我今日用了王爷些许银子。”
肖岩疑惑的瞧她一瞧,便见那女子脸上带了点难为情的笑,继续道:“此行匆忙,我身上没带什么银钱,今日打点下人的礼钱,是我跟驿馆管事大人借的,报的是王爷您的名。”
他抬手饮了一杯酒,掩了嘴角的几分笑意,又听她道:“王爷,今日见了守备家眷,倒是有一桩事要说给你听。这守备大人新纳了一房宠妾,这宠妾舞姿了得,只有一点......”
她说着顿了顿,桃花眼微挑,卖了个关子,见对面的人并不捧场,只好又自己接下去道:“观其身姿,便似无骨,寻常女子却做不到,除非吃过.....”
她住了声,用指尖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软骨散”!
肖岩悚然一惊,抬头看她,这软骨散,乃是宫中秘药,概不外传。
因着近来宿夜连连出乱子,他怀疑有人潜入漠北,从中作梗,是以特意在宿夜暂做停留,军中探查一圈没发现端倪,万没想到竟被眼前人一场家宴便试出了蹊跷。
他“嗯”了一声,掩去眼里的惊骇,淡然道:“这倒要谢你一谢了。”
“那王爷准备给妾什么好处?”对面的女子笑开来,一脸期待的望过来。
“今晚你借的这些银子,不用还了,权当给你的好处了。”肖岩一句淡淡的回应,噎的苏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