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初夏诧异的看了眼晓萱的背影,问道。
“母亲过世快一年了,我也许久没去半缘庵了。”若胭微微一笑,朝她扬眉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天还没黑呢。”
一年了。
转眼就是一年。
初夏也怔了怔,将杜氏在世时的好处回忆一番,心里又涌起多少感慨与悲伤,暗暗叹息一声,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在她面前的锦凳上坐下,上身略略前倾,压低了声音,问,“三奶奶,奴婢今儿和霍岩去见了他救起的老妇,三奶奶,您猜那老妇是谁?”
“是谁?我认识?”若胭心里莫名的一紧,觉得有浓雾乱丝似的东西缠在心头,怎么都不舒服。
霍岩救了一位老妇,这事是霍岩亲自告诉云懿霆,云懿霆又告诉自己的,那么,霍岩和云懿霆知道那老妇是谁吗?
“方妈妈,梅家的方妈妈。”初夏说出这个名字时,眼神是极严肃、坚定、愤怒且困惑的复杂之色。
“什么,怎么是她?”若胭几乎疑心自己听错,方妈妈不是应该在梅府吗?虽然越来越不得张氏的心,但总是数十年奉献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梅家为她养老送终才是人之常情,断不该容她流落在外。
初夏笃定的答道,“就是她!不仅奴婢认出来她,她也认出了奴婢!再错不了!”
既是如此,自然不会错。
若胭默默无语,回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再见过方妈妈,只很久以前听富贵说起,方妈妈因“精神不济”被卸了一身事务,搬去后院静养了。
这个说法,实在是浅显易懂,若胭知道必是方妈妈连着做错几件大事,惹恼了张氏,被剥去管家实权,撵去粗杂下人的院子囫囵度日了。
于若胭来说,方妈妈像是张氏的一只阴森森盯着梅府每个角落的眼睛、一只将梅府众人玩转、操控的手,更是一只听取闲话的耳朵、一件伤人的工具,多少次张氏欺压若胭、杜氏和张姨娘时,方妈妈都是张氏行计施恶的臂膀,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因此,若胭对她的“失宠”没有丝毫怜惜,反而有些大快人心的畅快,然而,若胭并没有想到她被连梅府也呆不住,且不论谁是谁非,只是她老迈之年离开东家,无处可去,实实令人唏嘘。
“可说了原因?”若胭有些好奇,问。
初夏点点头,答道,“奴婢问了,方妈妈情绪激动,倒没有隐瞒,全说了。”
初夏面色又有些变化,多了许多讥讽和冷眼旁观的意思,继续道,“方妈妈说,这数十年来,老太太虽然重用她,却一直提防和利用,并不信任,不过是拿她当作一个害人的工具罢了,时间越长,她知道张氏的隐晦越多,张氏就对她越忌惮和排斥,后来又因一桩桩的事,双方各自看不顺眼,张氏终于以她年迈为由,收回她所有的权力,禁闭在后杂院的一间小屋里,衣食不周、任生任灭,方妈妈不肯认命,前几日得了个机会,竟逃了出来,奈何年老体弱,无钱无食,再加上这连日来的天寒,饥寒病倒,也是她命不该绝,恰好被霍岩碰到,觉得她可怜,顺手救起。”
若胭静静听罢,沉默不语,心头已是起伏如潮,思忖,常言谓之“自作孽,不可活”,莫不就是这样?方妈妈在梅府大半辈子,跟着张氏或明或暗的伤害了不少人,杜氏郁郁而终,主谋自然是张氏不容,然而,其中多少手段是方妈妈出的,又是她实施的?就说章姨娘,进梅家不过一年,那些坎坎坷坷,她又脱得了关系?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真是半点不值得可怜。
只是……
“霍岩怎么说?”
初夏摇摇头,眉尖微微皱起,似乎不太确定,“他说是偶遇,一时好心,别的不知,奴婢见到方妈妈,与她问话时,霍岩去抓药了,并不在旁边,是以,他说不知,奴婢也不好断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