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突发的怪事,崔湜更加担心自己这般行为,怠慢了官高数级的大理寺卿裴谈,手又指了指坊正的鼻子,“糊涂啊!裴卿人在何处?”
坊正被劈头盖脸一通骂,再不敢轻易言语,怯懦地指向北面坊门,崔湜一手抛下帕子,转身疾步走去。
敬诚遇上源氏姊弟之后,源协将之前那名换防武侯所见场景,悉数告诉了他,他便领着手下禁兵,直接掉转马头,沿着修文坊往东去。
“如此说来,一准是东宫得知什么消息,入夜还在同明殿坐了两三刻,只等圣人召见,听闻似奏了些临近迁都,需保东都一方平安,或于东都城内补强巡视为妙,云云。”他轻手勒了勒马,将步速调整到和源阳、源协一致。
“敬叔父统管右卫,怎会被东宫差遣?”源协口无遮拦,被源阳一个眼神制住。
“你这小儿,说话还是无分寸,何为‘差遣’?!叔父既为兵,自然遵旨意。且此一回并非东宫来遣我,终末还是兵部领了圣人的口谕,带符契请我领兵,这不,整整三百六十人。”敬诚举起马鞭,向身后的兵卒们指了指。
敬诚之父敬晖,是筹谋神龙兵变的“五王”之一,在朝中还颇有些势力。身为他的亲儿子,本可高枕无忧,做个高官厚禄的文职,却选择做了武将,足见满门忠良。
巡夜本大可遣手下来办,敬诚却亲自领兵巡查皇城外,显然并非所言“遵圣人之意”,多是因为敬氏全族对大唐的报国志向。
“这般数量的禁兵,本是要往何处去?”源阳一边说,一边瞪想要继续提问的源协。
“只南岸距皇城近的十五坊,别处自有执金吾巡夜,”三人绕至新中桥主道道口,敬诚掉头对身后众兵喊到,“八连队各出五人,随我同往惠和坊,其余人等依入苑、星津桥路线巡查,若生异况,报于各队军头,再来报我!”
兵卒高亢地齐声应“喏”,敬诚同源氏姊弟,驾马携四十名禁兵往惠和坊去。
拿到符契,得知有出城巡夜任务时,他并无察觉有何不妥。
圣人自兵变复位之后,时感不安,召集禁兵加强巡视也是常有的事,但得知圣人是因东宫突传消息,才做此由右卫往皇城之外巡夜之决定,敬诚就感到有些奇怪了。
当今太子入主东宫时间尚短,想要借机表现也是可能,但若依源氏姊弟所言,此番巡视皇城外围的缘由竟是因为洛水南岸一座花坊中出了命案,一桩命案虽要紧,而事事毕竟分轻重缓急,如何也轮不到东宫拿了一件这样的事去禀圣人,带着这份考虑看待此事,就更显蹊跷了。
可无论如何猜想,都不如亲眼一看,原本想要将源阳、源协直接送回源府的敬诚,临时变了主意,决定与姊弟二人一同往惠和坊探探。
途经南市之后,在才方入夜的洛水南岸驾马,忽感凉意清爽。身边又有两个小辈顺道在一处,闲谈几句,身为武将只常在内城行动的敬诚,这时却顿觉有些惬意。
惠和坊已在视线之内,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止,坊门紧闭,但夹带一股法华香味道的微风还是不可避免地吹了出来,“吁——”三人不约而同地勒马。
“彼处可是洛水?”源协踩着马镫要下来,身子抬高伸直,正好看见不远处一片昏暗中,透出些荧荧的光来——这般样貌的洛水,在过去一段日子倒是见过多次。
“是洛水,只是这光亮……波光是如此?”源阳下马前也眺了眺,淡金色的柔和月光洒在水面,竟有一丝碧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