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看着顾千帆的双眼,认真地答道:“因为从第一回见起,你就救了我。你是个好人,我为什么要怕你?”
顾千帆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若有一字谎言,你杀了我就是。”赵盼儿眸光清亮,全无惧色。
顾千帆又悲凉地笑了:“我舍不得。现在全天下还相信我不是杨家杀人真凶的,只怕只有你一个了。”
赵盼儿心如电转,迅速地跟上了顾千帆的思路:“难道整个皇城司的人,都被郑青田收买了?”
“猜对了,有赏。”顾千帆的笑声有些苍凉,他走到桌边,给赵盼儿倒了一杯,自己拿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赵盼儿本想劝他身上有伤不要喝酒,可她看着如此的顾千帆,便陪他一饮而尽:“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皇城司再怎么权势滔天,上头还有三省,还有御史台。”
闻言,顾千帆又笑了起来:“皇城司位在三省之外,不受台察管辖。”
赵盼儿这下才有些慌了:“啊,那该怎么办?”
顾千帆拿起酒瓮来,又连喝几口,醉意更浓:“郑青田有他的通天道,我也有一条攀云梯。虽然那条路,非常的糟糕。”他站起身来,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因为酒醉隐约泛起水雾:“可你不是说了吗,不念前后因果,只遵当时本心。大丈夫生而为人,行走世间,又何必拘泥?!谢谢你的酒。”
见顾千帆起身要走,赵盼儿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衣袖,有些着急地说:“那条路既然那么糟糕,那能不能别走了?杨家那些人的冤情可以从长计议,你九泉之下的那些手下,肯定也和我一样,不想你为了他们报仇而这么为难!”
顾千帆摇了摇头,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力:“我做不到。就像我要你放弃救宋引章,赶紧去京城当你的探花娘子,你也做不到。”
赵盼儿眼睛一酸,泪水再度滑落。
顾千帆下意识地伸手想替她抹去,到了半途却生生停住。赵盼儿转头平息自己的情绪,顾千帆此前选的那些不糟糕的路都已经这般危险了,他若踏上那条糟糕的路,定如行走刀尖。她从怀中掏出手绢替顾千帆裹伤:“这一回,我就不跟你告别了,反正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这边的事我要是办砸了,还等着你给我撑腰呢。”
顾千帆知道赵盼儿担心自己,便玩笑道:“不恨我惧内把你赶走你了?”
赵盼儿一愕,尴尬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千帆故意叹了口气:“华亭县这么小,赵花魁的风光,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再取笑我,我就不还你钱了!”赵盼儿瞬时间涨红了脸。
“不还也没事,以身相许也行啊。”话一出口,顾千帆和赵盼儿都愣住了。
两人眉目相交,顾千帆喉头一动,盯着赵盼儿道:“对不起,今晚我喝得有点多,失态了。”
赵盼儿愣了一瞬,随即洒脱一笑:“朋友之间,开个玩笑而已,干嘛那么在意?”
“朋友?”顾千帆顿时被这两个字击中了,身为皇城司指挥使,他更习惯于别人怕他恨他,就算是皇城司的同僚也未必能称得上朋友,可赵盼儿竟把他当成朋友?
“怎么,难道我们不是吗?”赵盼儿向顾千帆伸出手,“倾盖如故。”
顾千帆一滞,终于也伸出手:“白头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