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才刚坐下不久,顺天府尹就朝她作了个揖,点鼓升堂,命令衙役从牢里带出来一名囚犯。
那囚犯年约二十岁左右,膀大腰圆,身体健硕,也会耍些功夫。他本该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此时却像一只被秋霜打过的茄子。他的衣裳破烂不堪,双手双脚都戴着枷锁,琵琶骨被穿断了一根,脓红的血迹渗出伤口,已有腐烂迹象。隔着几丈距离,华瑶也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顺天府尹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还不速速招来!”
那囚犯回答:“小人姓冯,名恺,老家在虞州,初入京城,窥见……窥见三公主、四公主貌美,遂起了淫心,纠结一伙地痞流氓,趁夜伏击公主和驸马,残杀了三公主的侍卫。小人罪该万死,求大人……求大人赐死!”
冯恺的最后一句话尤为诚恳。
华瑶眉头一皱:“你方才说,遂起了淫心。我问你,这个‘遂’字,是什么意思?”
冯恺匆忙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求大人赐死,求大人赐死!”
冯恺宛如惊弓之鸟,再受不住一丝一毫的酷刑,毕生所求就是当场暴毙。他的手腕、脚踝早被枷锁磨出血痕,膝盖破开洞口,站不起来,只能跪趴在地上,身如蛆虫一般扭动。他的内功远不及燕雨,更无法与齐风相提并论。倘若他敢伏击三公主,他会被三公主的侍卫乱刀剁死,斩成肉酱,哪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顺天府的府尹还在睁眼说瞎话:“殿下,冯恺认罪了,也签字画押了。京城素来没有冤假错案,微臣斗胆,请您再仔细瞧一眼,这冯恺是不是袭击皇族的凶手?”
华瑶淡淡地说:“不是。”
府尹心宽体胖,嘴角一咧,挤出两条褶子:“殿下,事发当夜,您与三公主忍了许多惊吓,您这时分辨不清凶手,情有可原。”
华瑶“咯咯”地笑了起来,极轻声地说:“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岱州、凉州杀贼杀敌的时候,你还在京城享福呢。你身为文官,或许想象不到,我杀过各种各样的人……”
她按住自己的剑柄,目光扫过府尹的面容,那府尹不慌不忙道:“殿下,嫌犯冯恺还有些话要讲。”
顺天府的大堂地砖是灰黑色的岩石所制,几块砖石被污血浸透,显出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形。冯恺的双手撑着地面,又留下了两道血掌印。
华瑶忽然有些可怜他是身强体壮的武夫。他经历了诸般折磨,总留着一口气,死也死不掉,活也活不成,亲眼目睹官场的肮脏陋习,亲身体会官府的酷虐刑罚,还要背诵别人教他的供词:“大人,大人明鉴!小的、小的认识四公主宫里的婢女,杜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