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披衣而起,走到前院,只见谢云潇坐在石椅上擦拭一把长刀。那是戚归禾的刀。
谢云潇拔刀出鞘三寸,平静地问:“你和汤沃雪一同瞒着我,是为何意?”
华瑶心下一惊,连忙正色道:“戚归禾离世当日,你还在昏迷,见不了他最后一面。他走后,你心脉大损,受不了刺激,我怎敢对你吐露实情?”
谢云潇怔了一怔。
他把戚归禾送到医馆的那一日,顺手解下戚归禾身上的佩刀,暂放在兵器库里。刀剑凝聚煞气,必须远离病人。
今早,谢云潇取出长刀,准备把刀擦干净,好让戚归禾来日再用。他以为华瑶隐瞒了戚归禾的病情,然而华瑶所隐瞒的……竟是戚归禾的死讯。
其实谢云潇早有预料。但他不由自主地回避了实情。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自觉没有过于哀痛,亦能理解华瑶的初衷。
换作是他战死沙场,他也希望守城的将领仍以大局为重。且因他先前做了一场告别的梦,此刻并无郁愤忧思,只是忍不住回忆当日的战况。
朝霞初升,清冽天光落满他的衣襟。他用绢布擦去刀刃上的血迹,手指不住颤抖,指骨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华瑶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他:“人生在世,终究难逃一死。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法子安慰自己,不知对你有没有用……倘若我说,戚归禾没死,只是出门远游了,再过七八十年,大家终能相见,你心里会不会好受点?所谓生离死别,正是他在天上,你在人间,十年弹指一刹那,我们总有重聚的时候。”
谢云潇一言不发。
华瑶拉住他的手:“古书上说,每一个人临死前,往生的亲人们都会来接他,与他共同去往极乐之境。人生悲喜,众生相续,皆由因缘和合而生,缘散未必散,缘起未必起……”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细瞧他的神色,从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众多亡者的家属。
她心生无数感慨,双手抱住他的腰,继续安慰道:“或许大哥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只等数十年后,阖家团圆,再续前缘。”
谢云潇仍然一动不动,华瑶柔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手足情深,自是心如刀绞。可你重病初愈,切忌大悲大恸。我虽不能分担你心里的苦楚,却也猜想得到,万望你节哀珍重,以慰大哥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