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伸出手,肩上的乌鸦便飞到手心。
乌鸦啄开她的手心,吸食着她的血。
“后来……后来我给他下了毒,假装是他自己吃坏东西死的。”
说到这里,女人自嘲地笑了:“村里的人说我克夫,要把我送到烈女坊去。”
烈女坊,是专门收容死了丈夫的寡妇,以及发誓不嫁人的自梳女的地方。
女人说:“我原本以为去了烈女坊,我就能活的像个人。可我没想到,我毒死郑元魁的事情早就被他知道了,他借此要挟我,折辱我……”
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若是不从,他就要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那我就会被沉塘。”
她突然凑近我,表情狰狞:“你知道沉塘吗?绑住你的手脚,塞进猪笼里,和石头一起丢到冰冷的河水里。嘴巴被塞住了,水只能从你的鼻子里灌进去,你不能动,只能一点点地清晰地感受死的滋味儿……”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萧容予及时地握住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
他担忧地看着我:“婵儿?”
我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看向女人,强撑着继续问:“他?是你孩子的父亲吗?”
听我提到孩子,女人血红的眼里流出两行血泪:“他不配!他不配!”
后面的事情我大概也猜到了。
潘巧云怀孕后,那人怕连累到自己,趁着孩子还没长大,活生生剖开了潘巧云的肚子,将孩子取了出来,毁尸灭迹。
杀了孩子之后,那人还不放心,又将潘巧云勒死。
怕她死后回来报仇,又找了道士将她的魂魄死死封住,背上那些符咒,就是为了压制潘巧云。
只是这些真相,真的从潘巧云嘴里说出来,我还是听得浑身发抖,眼泪也忍不住地流。
我无法想象,她该有多绝望。
她穿的原本是白衣,是被她的血染红的。
潘巧云说完这些,又是哭又是笑:“阎王殿下,您说,这个账该怎么算?我只是惩罚他们一下,我错了吗?”
郑大伯,以及这段时间被骚扰的村人,都是之前直接或间接害死她的人。
有把她卖了的父亲,有郑元魁,有看着她受虐却从不肯伸出援手的邻里,也有那个害死她的男人,以及那个道士。
潘巧云怨气极深,所以那些符咒也没有奈何得了她。
这些年她一直苦心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找那些人报仇。
那些被她炼化的魂魄,也是一些苦命的女人,将报仇的希望寄托在潘巧云身上。
每个人的遭遇苦楚,都听得让人心颤。
萧容予凝眉看着潘巧云:“他们的业障,早已经在阴司消除。既然已经转世,你就不该纠缠。”
潘巧云恨恨地瞪着萧容予:“消除?他们害的人不是你,凭什么让你来评判!你说消除就消除,那我们算什么?我们的冤屈又算什么?”
萧容予神色凌厉:“你在质疑本座?”
潘巧云大喊:“是!你高高在上,你懂什么?你只会守着冰冷的条例功德,来评判别人功过,你敢说,你手中就没有冤案错案吗?”
“倘若你真的公平,又为什么她们宁愿牺牲轮回,也要我替她们报仇雪恨!殿下,您倒是说说,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潘巧云的质问字字泣血,振聋发聩。
我看着她,一个安慰的字也说不出。
我没有经历过她的绝望,我又怎么劝她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