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声。“大妹子,你找到那个顾庆坤了吗?他不认你们娘俩吗?”
“不,他只要孩子,他说他家的老婆能挣钱,他说俺什么也不会,他养不起俺,不要俺,只想要孩子,这孩子俺也不会给他……”
张喜篷贼溜溜的眼珠子顺着声音看过去,吕安站在一棵树下抹眼泪,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在安慰她:“别难过,这事儿也怨你爹
,是老爷子把你们的姻缘耽误了,也是你没有自己的主见,嫂子要说道说道你,大妹子,这事你欠思量,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哪个男人对你好,你就嫁给他……唉,看你没精神看戏,快回家吧,快回去歇歇吧。”
“孩子这一会儿不知跑哪儿去了?”吕安张开眼睛四处寻找,其实他是在找张喜篷,看看他在哪儿躲着。
“孩子调皮,再说,孩子找孩子,咱们石河村就巴掌大点的地儿,孩子丢不了,你别担心……”
吕安双手抱在怀里,扭着屁股,喋喋不休:“唉,今晚上这出戏这么好看,俺不回家,俺更不可能在他顾庆坤一棵树上吊死。俺就不信俺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张喜篷把肥胖的身体挤到了吕安眼前,他的一张臭嘴往吕安怀里拱了拱:“吕小姐……”
吕安假装吓了一跳,不能自己地退了一步:“您,您是谁?您是?”
“吕小姐贵人多忘事,俺是坊子碳矿区的张喜篷呀。”张喜篷一口黄牙随着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变化,一忽儿黑,一忽儿红,一忽儿绿;黑幽幽的脸冒着油光,那不是汗水,是从他皮肤下面冒出来的油腻,像极了青面獠牙的野猪。
“吆,是张爷呀。”吕安换了一个站姿,向张喜篷抛了一个媚眼,腼腆地垂下眼角:“张爷,怎么?您也是来看戏的。”
张喜篷又把大圆脑袋往前凑了凑,眼睛里闪着绿光:“今夜看到你,看到你就无法忘记……”
“是吗?您张爷不要取笑俺,方圆几十里谁人不知您是矿区的一把手,日本人很器重您,在坊子这一带,可谓是呼风唤雨,您跺一下脚,都能震塌一座房子……”
“瞧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招人稀罕。如果,如果……”张喜篷拖着长音,“那个吹牛的虎皮有眼不识金镶玉……如果换成俺张喜篷,定会把家里那个老婆娘踢出家门!……”
“是吗?张爷,您不仅有权有势,还能说会道,听得俺心里痒痒……唉,如果早认识您张爷就好了,开始是俺爹反对俺嫁给顾庆坤,因为他穷,还是一个下井的煤黑子,如今,俺爹死了,俺去找他,他不仅有了新婆姨,还不认俺……呜呜呜”
吕安用手绢捂着脸假装哭啼。
前面看戏的听到两人的叨咕,不高兴了:“这不是吕家小姐吗?天天拿着这点破事絮叨,烦人,大家是听你的戏,还是看戏台上的戏?”
另一个人也回头瞥斜了一眼吕安和张喜鹏:“不嫌丢人,还让人看戏不?”
张喜篷生气了,他把手枪掂在手里举在头顶晃了晃,嘴里骂骂咧咧:“穷乡巴佬,想造反呢?”
吕安拉住张喜篷的胳膊:“俺害怕,张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不计较,看到张爷,俺心情刚要好转,不能让您这铁家伙搅合了,俺……”吕安身体故意踉跄了一下,拿着手绢的手在张喜篷怀里捏了一把,他一愣,张喜篷身上穿着防弹衣,这个狡猾的恶魔,想杀他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吕安眼珠子一转,嘴里娇滴滴:“张爷,到俺家去坐坐,好吗?这个时候俺哥嫂坐在戏台下……俺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俺爹的牌位。”
张喜篷巴不得与吕安单独相处,他嘿嘿一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