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吴国的女员工小肖就很快拿一个记事本和一支笔来,很客气地跟那学生解释,几乎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那学生用笔在本子上写一小阵子,尔后便面无表情地离开去。
当然也有没离开的‘钉子户’。
其中就有一个女生这样说了,她大声叫着道,显然是等久了,“那万一找不到怎么办呢?”
“放心吧!一定能找到的!”吴国的女员工例行公事地回答了她,表现出信誓旦旦的样子。
“呃!......”那女生略一沉吟,又叫道,“我看你们给每个人都这样说的!你们是不是在敷衍大家......真的能找到?”
“放心吧!一定能找到!”
“找不到怎么办?”
“......一定能找到......”
“不要总说一定一定......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你说。”
“......能找到的。”吴国的女员工小肖说的终于有些勉强了,她掉过脸看了看她的老板,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那女生也把脸掉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吴国。
吴国禁不住面带情绪地回答了那女生,说,“找不到我们会照价赔偿的,你放心吧!店子都还在的......”
他几乎脱口而出。
“我寄的贵重物品,你怎么赔?”那女生显然更有情绪。
吴国这时就很激动地作了个摊手动作,一边环视着围观的几个学生,露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来。
有一瞬间我看他似乎还想借一步解释什么来着,但欲言又止。
那女生这时似乎还嫌不够,赖着没走。
俄尔功夫,队列里突然传出一句很有挑衅味道的话,“怕什么!老板都说了,掉件会照价赔偿的,大不了你投诉嘛!”
说罢,那女生才放心地抓起笔在那本子上登记了。
女生一走,吴国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运转起来——似乎又无休无止了。
......后来我才知道,关于忙时用记事本登记的事,不过是一种缓兵之计。
吴国的女员工处理这类事其实是一以贯之的,而且她嘴里的说辞也几乎一成不变。
有时当然一着急起来——就是说登记人数较多,大家都叽叽喳喳问她同样的话时,她也会说‘能找到的’,仅以此简单了事,多余的字概不多说。
因此这就会给一个陌生客户造成不必要的悬疑——以为她大有可能找不到货。
无论如何,后来我也照搬了她这种处理方式。
当然并不能说这单纯就是对客户的一种虚假承诺,在某种程度上,反倒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我相信但凡说出这话时,那包裹无非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货号乱了,要么是真的掉件了。
但话又说回来,一旦包裹被搞掉,快递员终究是要赔偿的,即是说在合理的赔款范围内,都自掏腰包一赔了事。
当然快递员几乎都不想被客户投诉,除非迫不得已,除非彻底跟快递绝缘的时候。
学生下课的那阵子,我琢磨着那至少有一个多钟头,就是说那时的吴国,持续保持高速运转的状态至少得一个多钟头,直到他的店子里人走楼空。
于是,到了这时候,他的店子里就像被谁冲进去打劫了一样,里面到处乱糟糟的,货架上的包裹七零八落,桌面上的乱单子铺天盖地,地板上则尘土飞扬。
直到最后一个客户匆匆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那时的他竟还傻呆傻呆地伫立着不动,依旧保持着追问学生取货码时的紧张姿势——他翘首以盼,凝眸细望,同时一脸的亢奋表情,只增不减,而且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生龙活虎。
唯独一点有所不同,他的眼睛里似乎丧失了先前的犀利眼神,此刻竟变得黯淡无光,仿似即将油干灯灭。
我初次跟他打招呼时,他还停留在一开始那精神亢奋的状态里。
是这样的,取包裹的学生一个个走完时,我琢磨着那时吴国将有一会儿空闲了。于是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跟他问好。
“您好!您是吴国吗?”我很客气地说。
“你好!你编号多少?”他这样问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
我愣了一下,疑心他没听清,遂又很快把话重复一遍。
但我话音未落,他就又急的追问我,“麻烦报下取货码,取货码......”
取货码?老实说,那一瞬间,我无由然打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悔意,心想我这时的出现还不到时候。
但还是没有多想,再度把话重复了一遍。
“呃!”他这才留意到了,显得有些不安,但我还略能猜到一二,大多是关于快递的事。
他略一沉吟,说,“是——是我。”同时眼睛里泛着一股不详之光。
“不,不,我不是来取包裹的。”我忙解释道。
这时,我想我若再不把话说得透明一些,他也许会更紧张,也许会以为我是那类不怀好意的客人,想拿投诉来威胁他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