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花园子里小湖泊里在刚开春儿的时候下过一次鱼苗儿,现今这会儿到了秋天,都长大了。花团锦簇的锦鲤,很是好看,不知是不是住在皇女府上,格外的有灵气,人往湖边儿一站,还没投食呢,那锦鲤就一汪汪的都聚过来了,很是讨人喜欢。
宁怀因说她,主子爱吃,连府上的鲤鱼都跟着爱吃,被她当即就敲了一扇箸子。
女孩子们自然都喜欢这些小东西的,当即都管永宁要了鱼食,结伴去湖边喂鱼去了。永宁叫几个会水的婢女小厮在旁边跟着,免得等会儿失足落了水再出了什么好歹来。
绿华拿着鱼食说道,“永宁姐姐,你不去么?”
永宁笑笑说,“我就不去了,喂鱼喂得我都蓄了,你们去吧,且小心点。特别是朔雪。”
众女应了声,欢天喜地的拿着鱼食走了。
永宁抬眼瞥瞥旁边的合仪,“你怎么不去?”
“不就是喂个鱼,我府上也有,何苦专门到你这儿来喂,还不如多跟你说说话。”
永宁一手捏着袖子一手提着茶壶给合仪又倒了一杯茶,“想不到我这些姊妹里最后竟只落了个你,想当初你多嫌我,想不到如今也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不过话说来,我要嫁的是宁怀因,你就不恼我?”
合仪闲闲的打着扇子,“我早前儿就跟你说过了,我追着宁世子,啊现在该叫宁王了,追着他跑了那么久,他都不曾正眼看过我一眼,我也是个有脾气的,我样貌家世都好,不愁找不着好婆家。这般一想开,看着宁王也就没那么好了。你先前跟我说过,人性本贱,现在想想是这么个理儿,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喜欢,可越是喜欢就越是得不到。我如今算是脱离苦海了,说来还要谢谢你。”
“不过,”合仪凑近了些,握住了永宁的手,“你为何突然就同意嫁给宁王了?你之前与定安候爱的死去活来,可没少在我跟前儿说你俩那些恩爱的破事儿。怎么这么突然就嫁了?你莫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永宁脸上笑容不改,将合仪的手拉倒一旁,“哪儿有什么瞒着你们,只不过是觉得不合适,我也与你一样,只不过是想开了罢了。至于宁王,说这个没别的意思,他至少对我一心一意,就算不能如胶似漆,至少能相敬如宾,我这还要求什么呢。”
“对你一心一意的可不止这一个,我记得你有个表哥,见天儿的在你屁股后面跟着跑,他对你不也是一心一意,你怎的不嫁他?什么叫相敬如宾,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你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若是没有这有情人,你就一辈子做个老公主,怎么现今也学着那些没趣的人说什么相敬如宾了?永宁姐姐,你这边刚嫁给宁王,贵太妃就被奉为静安太后了,这里面,真的没什么关系?”
永宁微笑着看她,“合仪,我知你关心我,但这里头确实没什么。”
合仪看着永宁,突然讽刺一笑,“罢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管你。我只不过怕你脑子一抽做了什么错事以后再后悔罢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多话了。”她站起来问莲子要了一盒鱼食,“我且看看这是什么金贵的鱼去。”说着,便拿着鱼食去花园子喂鱼了。
众人都走了,只留下永宁一个坐在那儿,看着不远处的闺女们撩水嬉笑,永宁也跟着笑了起来。
合仪说的话,她又何尝没有想过。但是思来想去,这确实是最好的结局了。宁怀因为何要走的这么仓促,她大概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原因。虽说陆晅对人家的圣女一心一意,但陆晅骨子里是个大男人,在他心里,永宁早就是他的女人了。她这边单方面的解除了婚约,陆晅回来之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得知她嫁给了宁怀因,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这也都是永宁自己的猜测,或许陆晅回来之后就一心一意的守着圣女过日子也不一定。
宁怀因和萧远定是还不知道陆晅与比丘的渊源的,自然也就不知道比丘男人向来忠贞。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便尽早的叫宁怀因带着她回南藩,到时候婚事已定,一切都已成定局,陆晅便也没了法子。
永宁朝后一躺,躺在了椅子上,用扇子挡在眼前,看到的便是蒙蒙的绿色了。
嫁给宁怀因啊……也很好的。宁怀因就是寰哥哥,寰哥哥就是宁怀因,没能和寰哥哥一起做信书里面的事情,一直是她的遗憾。以后,他们便有的是机会可以一一实践了。
至于陆晅……现在还会时不时的想起来,若是想起来,仍会克制不住的心痛。但是已经好多了,和宁怀因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很少的想起他来。永宁有时候就想,大概还是她和陆晅有缘无分,一切都是注定的,强求不得的。这般想,人便开阔了很多,她对于自己想起陆晅这件事也不再刻意的排斥和反感了。不管陆晅对她的情谊是真是假,她对陆晅的情谊是真的,既然是真的,那短时间内定是忘不了的。若是今天分手明天就忘记,那只能说明从未用心爱过。
她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慢慢忘记陆晅的。就算真的忘不掉,将他模糊成一个影子,就深深的藏起来就好,盖上幕布,再关上心门,便好了。
什么叫有压力才有动力,内务府的人深刻以身试剑了。永宁听说婚服做好了的时候,吃惊的很。本来心想着这么快就做好,会不会做工不好,但见到实物了才知道是多虑了。宁怀因既要安排着回南藩的事宜,又要准备迎娶永宁的事宜,忙的不可开交。永宁为表体恤,便带着婚服去了世子府上试穿。
宁怀因虽已贵为平南王,但他的世子府现今还没有改名字。永宁下了马车的时候,便有世子府上的小厮过来当马垫,永宁不喜欢踩着人的背下马,但那小厮极是恭敬的说这是王爷吩咐的不敢有所怠慢,永宁便轻轻的踩着下来了。
世子府两边有两列婢女和小厮迎她,这还不算,世子府的管事竟还叫人铺了地毯,从大门前一直铺到屋门前,说是公主尊贵,不能叫公主的绣鞋踩地,永宁很是咂舌,但那管事说这都是该有的理儿。
“虽然公主殿下还未与我们王爷完婚,但公主殿下已经是我们的女主子了,在我们南藩,新嫁娘第一次到男方家来的时候就是要这样。公主不必觉得害羞,这都是小的们该做的。”
永宁看着冲着她笑的眼睛都快笑没的管事,有些尴尬的踩上了地毯。这厢脚才刚一挨着地毯,那管事就招呼婢女们,“快快快,还不快来扶着公主殿下!”
莲子一听,很是迅速的跑到了永宁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因为宁怀因出了府还未回来,永宁便在大厅等着他。但是管事非常不客气的直接将永宁请到了宁怀因的卧房里,说了一通比如‘很快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能让女主子坐在冷冰冰的大厅里等主子回来呢,夫妻就是要在卧房里等啊’云云的话,不止如此,婢女们像人民群众感谢八路军那样热情,呼呼啦啦的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把莲子气的眉毛都要掉下来了。
永宁很尴尬的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些人……难道将来都要跟着回南藩么?这……也太热情了,热情的招架不住啊。之前去定安侯府那么多次了,都不见哪个小厮婢女的这般热情。
永宁猛地一愣。是啊……她之前去侯府的时候,从未有人来伺候过她的。原本她只以为是侯府上的下人都怕她,现在才知道,奴才也是狗眼看人低的,他们主子看重你,奴才便跟着恭敬,当然,他们主子要是不看重你,奴才们才懒得理你那么多。
世子府上的奴才,对她这般恭敬,并不是因着她公主的身份,而是知道自家主子爱她爱的发了狂,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的抱得美人归,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敢惹了公主,一准儿吃不了兜着走。当然,若是得了公主欢心,那便也是时来运转了。
永宁默默在心中咀嚼着这份苦涩,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这般如坐针毡的坐了好久,宁怀因总算是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永宁很是头大的坐在那儿,脱了披风就过来了。对着一众婢女说道,“公主不喜欢这般吵闹,你们这是做什么?”
府上的婢女可深知自家世子是什么脾气,看着温文尔雅的好相处,实则也是个脾气暴躁的,而且这脾气暴躁的源头还大多都来自于这位公主。上次小蓝的头被世子砸烂,不就是世子在公主那边碰了壁?当下听到宁怀因这么说,一时间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永宁拽拽宁怀因说道,“她们只是来伺候而已,你这么凶做什么。”
宁怀因抚着永宁的肩膀,“她们有没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
永宁看着婢女们的样子,心道想不到宁怀因这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在府里头还挺有威慑力,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让他们下去吧。”
宁怀因这才冲他们摆了摆手叫他们下去,婢女们如蒙大赦,行了个礼就忙不迭的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