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祁定定地望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一时间,仿佛有一种淡淡的落寞从他的身上散发,慢慢弥漫开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轻声说道,“其实,我也很想坦白我的身份,但钧宴对三大家族的敌意我看在眼里,时间越久,我就越难说出口。” 话题忽然又转了回来。 姜小语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他接着说,“何况,你们也从来没问过我的身世。” 她忽然想起他提过的,关于他眼镜的来历。 因为深怕触及到别人的伤痛,所以她当时的确没有问下去。 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如同找到了一个救赎的破口,迫不及待地全力倾向了那一边。 可是,与此同时,就好像一块块零碎不堪的拼图慢慢拼凑到一起,当某一个角逐渐显露完整,一些朦胧模糊的想法就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于是她问道,“韩祁,你和校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你说什么?” “你和校长之间,应该有什么交易吧?”姜小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语调坚定了起来,“你的武术课不及格,却没被留过级,我想,这应该不止跟你的身份有关吧?” 韩祁推了推眼镜,表情似是有些意外。 停顿了一下之后,他蹙眉解释道,“是,校长确实要我留在钧宴的身边,替他留意钧宴的一举一动,但我拒绝了。” 姜小语半信半疑,“可是凌晨之前说过,你们曾经计划过逃跑,可还没实施就失败了,这件事情……” “你觉得是我做的?”韩祁突然打断了她,语调氤氲微微的冷。 生气了。 他生气了。 姜小语突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于是不自觉地缓下了语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两句话异口同声地响起,姜小语愣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的话理解透彻,心里不由一寒,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承认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她脸上的震惊太过显眼,韩祁回望着她,眸光却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仿佛坠进了无尽的深渊,渐结成冰。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语气,蕴藏着难以言喻的讥讽,恍若幻觉。 “姜小语,我记得,你一开始不是很讨厌廖钧宴吗?怎么现在反倒气我出卖了他们?” “这不一样……”姜小语想也没想就反驳,“他们这么信任你,你却……”她越说越小声,最后说不下去了。 因为韩祁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令她惴惴不安。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她说错话了吗? 还是她逼的太紧了? 抑或是她的语气太伤人了? 于是0.1秒之后,她开始不可避免地反省自己——纵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并且深知对方也许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但此刻的沉默就像某种端倪的预警,令她心慌意乱。 两人在空旷寂静的阶梯上相顾无言。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片刻的对视后,韩祁忽然推了推眼镜,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判断,那么我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姜小语拧起眉,“你要去哪里?” “回去睡觉。”韩祁没有转头,却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也看到了,方慕清不在这里。”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陌生。 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却透着强大的疏离感。 “等等。”她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叫住了他,“你刚才说,那个东西不会伤害我,是什么意思?” 韩祁的脚步一顿,似是而非地说,“忘了我说过的话吧。” 她一怔,“什么意思?” 韩祁没有再回答,只是在推出而出的瞬间,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离樱薇远一点吧,方慕清不可能在这里。” 这般毫无起伏的声线带着难言的熟悉感。 “韩祁……” 男生充耳不闻地走了出去。 眼看不远处大门轻轻合拢,姜小语迟疑了一秒,拔腿追了上去。 推开大门,长长的通道里却没有了他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 姜小语睁大眼睛,遥望着远方那团蓝色迷雾,就算他会瞬移,这消失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 还是……他去找廖钧宴和凌晨了? 她不由向第三扇门迈了一步。 然后忽然意识到:她没有校长的指纹,根本没法打开这扇门。 可是,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万一校长他们突然出来…… ——记得看好幽魂重启的时间,不管成功与否,我们暗道里集合。 想起廖钧宴的提醒,她拿出幽魂瞄了眼时间,还差十分钟重启。于是心底有了底,毫不犹豫地向蓝色的迷雾走去。 还是去前面等他们吧。 然而,就在快接近那片蓝色迷雾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衣服,随之响起的,是香取彤紧张里带着警告的声音,“姜小语,你不要命了!” 凭空冒出一道声音,姜小语吓了一跳,扭头,果然发现香取彤就站在身后。 她狠狠地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问,“你怎么在……”未尽的疑问在注意到她苍白的面色与微红的眼睛后,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香取彤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顶多就是被我哥哥骂一顿罢了。” “哥哥?”姜小语一顿,“那个‘香取先生’是你哥哥?” 香取彤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是啊。” 看出她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这个话题,姜小语稍许思考了一下,“香取彤,虽然我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但是……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跟踪了他们? 姜小语暗暗揣测道。 听到这个问题,香取彤苍白的唇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你们的确应该说谢谢。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为你们放血引路,你真的以为,你们能走出这个涡旋磁场?”她翻起校服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臂,一道还未凝固结疤的狰狞刀痕赫然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