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从莽青城的别院一路出来的时候,马车上无聊,郭琼玉问骆成威,“二少,那本书,你看了么?”
“翻了一遍,记下了一些咒语,也不知到时真用上了会是什么样子。”骆成威稍稍闭目,那些难懂的字迹浮现在眼前,像符号一般的文字记载了这块古老大地曾经辉煌的文明,若没有郭琼玉的帮忙,只怕他真就和看天书一样了。
“巫术传承至今,已经式微,但其中蕴含的威力从来不弱,因为它不是从内往外发力的,而是将外物化为己用。”郭琼玉这几句话,引得阿阮睁开眼睛看她,“你可知道琅华现在的武功,都以修炼内功为第一要务?几百年来皆是如此,怎么巫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阿阮的言外之意是,即使骆成威的内功和他现在的实力不相匹配,勤修苦练还是能往上游靠的,但如果半途改学了巫术,会不会对自身真气的运行产生影响,从而让骆成威的身体吃不消呢?
“琼玉,我从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二少的身体其实并不好——”话说一半被郭琼玉微笑着打断,“我还没往那方面想,你倒是比我更多心。巫术并不从本身发力,但如果二少能内外兼而用之,只怕到时候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下,也能轻松应对。”
阿阮想到骆成威依靠药物一事至今只有她和天医知道,郭琼玉这么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向一直双臂抱胸的骆成威投去一眼,只见他像是完全只是个专心求教的学子似的,对郭琼玉这位夫子道,“还请详说。”
郭琼玉看着他,明白自己在笑。
苍州这块地方,向来是崇尚自然的,人们信奉地母元君,也相信万物皆有灵性,相比之下,人本身的力量太过渺小,只好向大地母亲借一份力量来壮大自己。这就是巫术的由来,乃至扩展到后来,花草树木,雪雨风霜,都可以成为巫术的借力。祭司们怀着对万物的敬畏之心,念诵古老神秘的咒语,感激这些能够听从召唤的生灵,并由衷地相信,有神明在暗中庇佑他们,才得以让巫术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邪术就是邪术,这种阴阳怪气的东西,你学这种东西,可是会短命的!”
齐泽吩咐将这些人带下去关押,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这些人还具有活着的价值。只是——“朝廷既然派二少暗中协助荆王殿下,一同围剿这些叛逆份子,荆王殿下又怎么可能会派人来杀二少呢?”
阿阮皱着眉,眼前浮现出那个高坐龙椅之人,脸上浮出冷笑,“哪怕荆王再怎么位高权重,他的地位还是那个人给的。只怕这些人要来,不是荆王的本意,是他的意思。”
而且……
阿阮和骆成威对看一眼,明白了彼此所想。
就在这时,郭琼玉从地上发现一个东西正在闪光,“那是什么?”她弯腰拾起,捏在手中的是一个银质的坠饰。
“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纤长手指将这坠饰翻来覆去,最终郭琼玉锁定了一个人,“是她!”
那个初次到达别院,上前来帮她们提行李,领她们去房间的异族打扮的少女。这坠饰,是她胸前银饰上的一份子。
“是从那些人身上掉下来的?”齐泽近前一步,将银饰接过,放到自己掌心,银饰本身没有问题,就是个普通的装饰物。
“可能是刚才琼玉用藤条缠上他们身体的时候,从其中某一个人身上掉下来的,”骆成威如此说着,思绪却不在那个女子身上,虚空中浮现出一张英俊脸庞,清晰的眉眼模糊的表情,“看来他还是,没有选择我。”
说话间,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骆成威回头,郭琼玉眼中荡漾出温暖,像春天湖水拍打在岸上的浪潮,一波一波荡着粼光,“你又何必非要认准他?”
郭琼玉不懂骆成威之前是萧景烟,她只是凭本能察觉到,荆王与二少之间,不会是市井流言所讲的那般简单,可具体是什么情况——如果思及往事会让二少神伤,那她就宁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为二少说一两句话,去开解劝导他。
“琼玉,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所能仰仗的人,只有他。要想把当年的真相找出来,把背后涉及到的人全部揪出来,有一个皇上远远不够。”
“知道了,”郭琼玉还是笑着,眼里只有蓝衫男子戴着银质面具,无法窥见全貌的脸,她叹息一声,声音愈发温柔,“既然只是彼此利用,为何还要神伤?”
这一句如醍醐灌顶,再相遇时他的种种异常表现,那一屋子蓝色的风车,那个微笑问自己为何流泪的人,早不是自己需要仰望着去爱的人。
“是啊。”二少是不会心伤的,他已懂得谁才是真正值得的人。
骆成威捂着传来一阵阵钝痛的胸口,安慰自己,就好比拼命从泥沼中挣扎出来的人一样,难免拖泥带水一些,不过慢慢地,就好了。